她忽略了这具身体的酒精耐受度。
崔芜这辈子没怎么喝醉过,一来是这个时空的酿酒技术落后,酒精度数普遍不高。最要紧的却是,她前十来年的处境不安稳,心里总是若有若无绷着一根弦,哪怕是倚门卖笑的欢场,也十分克制,不敢放任自己多饮。
也就是现在,她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再无人敢肆意凌辱她、践踏她,更不可能以三言两语左右她的命途。
她心里的那根弦才能稍稍放松少许,乃至私下里多饮两杯。
两杯过后,崔芜发现有点不对劲,视野里的景物时远时近,看什么都像是隔着一层薄纱,连近在咫尺的秦萧跟她说话,她第一遍都听迷糊了。
“兄长……说什么?”
秦萧睨着她,只见崔芜一只胳膊撑着案沿,脑袋欲坠不坠地晃了晃去,眼神迷迷离离,脸颊泛起一层胭脂似的酡红,
遂无奈摇头:“说了饮得太急容易醉,这回知道厉害了?”
崔芜坚持:“我没醉!”
话音未落,她胳膊撑不住,整个人往一侧倾倒,眼看要狠狠撞上尖锐的案角。
秦萧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捧住了她的侧颊。
这一回,崔芜还没完全失去意识,清晰感知到那只宽厚手掌中凹凸不平的老茧。
她并不觉得冒犯,反而生出些许好奇,还有些探究,故意偏过头,用柔软的面颊蹭了蹭掌心粗糙处。
而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就此睡了过去。
秦萧:“……”
这是第几回了?
安西少帅这只手握得了一丈长的□□,掌得住中原最精锐的安西铁骑,却只能给崔使君当引枕用。
还当得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本就散了大半的青丝流水般倾泻而下,有几缕与秦萧指尖缠绕,一时难舍难分。他并指如戟,虚虚掠过,那一绺发丝便齐根断开,轻飘飘地垂落手腕。
秦萧托着崔芜侧颊,将她小心放回案上。然后飞快拾起那一绺发丝,收进怀中荷包。
竹青缎面的料子,浅一色的丝线绣出流动的浮云,云间翱翔着一双大雁,正是他当初收复河套之地时,无意中得来的旧物。
而荷包的主人,此时正趴在对面,睡得人事不知。
秦萧眼底泛起极柔和的神色,在她倾斜的发髻上又揉了把。
这一下,发髻彻底散塌,长发委落,盖住崔芜大半边身子。
崔芜浑然不知,兀自睡得香甜,脸色被酒气熏染,浮艳更胜焉支山的红花。
秦萧低低一垂眼眸,扯过搭在一旁架上的披风,盖上崔芜肩头。
书房门板就在这时被人敲响,来人十分克制,只轻敲了两下便停住,安静等待房中主帅的反应。
秦萧视线依然盘绕在崔芜艳色未消的面孔上:“什么事?”
敲门的乃是秦萧麾下亲兵,语气虽带着焦急,却还稳得住:“禀少帅,内院的李嬷嬷有急事求见。”
李嬷嬷是照管内院的积年老人,而如今的秦府内院,只有一位正经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