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趔趄,好几次险些跌个狗啃泥。
眼看府衙门口的红灯笼遥遥在望,崔芜下意识加快脚步,谁知恰好踩中冰霜碎屑,鞋底一滑,险些哧溜出去。
几乎是身体本能反应,她抓住身边一物,勉强稳住身形。握紧了却发觉手感不对,低头一看,她双手并用,扒住的竟是秦萧手腕。
崔芜好似触电一般,猛地缩了手。
秦萧却无甚表情,将纸伞往崔芜方向略作倾斜,手腕正好递到她跟前。
崔芜有些迟疑,又有些不敢置信,眨巴眨巴眼,试探地看着秦萧。
秦萧极细微地点了点头。
崔芜犹豫了下,试着挪了挪脚,然而鞋底实在太滑,刚一动就是一步蹒跚。
秦萧转开视线,唇角微微抿起。
崔芜不敢再矫情,抓住秦萧伸到跟前的手腕,随着他行进的节奏迈动脚步。
冬日衣服穿得厚实,饶是如此,崔芜依然能感觉到,自己抓住的这只手腕并不十分粗壮,反而有些清瘦。露出袍袖的皮肤素白,乍一看简直有几分女子的秀气。
然而正是这只手握住的权柄与铁腕暴力,震慑住玉门关外的虎狼之邻,守住河西之地不受外族觊觎。
许是夜色太静,除了风雪呼啸,再无旁的异响。方才被秦萧岔过去的念头,重又浮出水面。
崔芜:“兄长今日究竟为何而来?不会真的只是给我送年礼吧?”
秦萧横了她一眼,开口前斟酌了好几种答案。
生于名门、长于富贵的世家子,纵然守身持正、君子心性,耳濡目染,也没少见族中兄弟叔伯挑逗正当韶龄的年轻女郎。
花言巧语、山盟海誓那一套,他不是不会,只是不屑。
尤其这一套不能用在崔芜身上。
她在风尘之地打滚十年,见惯了世情冷暖、真心伪意,绝不是几句甜言蜜语能蒙蔽的。如今又是五州之主,占据了小半个关中,能以女子之身坐稳这个位子,看人的眼光决计差不了。
与这样的人相交,贵乎一个“诚”字,越是耍弄手段,越容易弄巧成拙。
“除夕是大日子,秦某身为一军主将,不能不坐镇大营,嘉奖将士辛苦,”他低声道,“是以,恕我不能陪伴阿芜同守新岁。”
“不过,连夜赶来,陪阿芜共度元宵佳节,秦某还是能做到的。既然做得到,又何乐而不为?”
崔芜:“……”
其实这几句话平平淡淡,既无赌咒发誓,亦没有深情告白。
崔芜却从看似寻常的字里行间中隐隐觉出某种极为深沉复杂的意味,简直像是话本中说的“于无声处听惊雷”。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上一世看过的一部言情剧,剧中男主角连夜奔波数百公里,只为站在女主楼下,遥遥望一眼她房间的灯光。(1)
彼时,他对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司机说:“我想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她在我心目中的分量。得出的结论是,赶了几百公里夜路,即便只是站在她楼下看一眼窗户里的光,也是乐此不疲。”
异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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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芜心跳得极快,分明是风雪肆虐的寒夜,血液却以异乎寻常的速度流动起来,山呼海啸般窜上头顶,将原本冰凉的脸烧得滚烫。
那一刻,她只觉整个人像是被一劈两半,属于“感性”的一半欢欣鼓舞,催促她捅破两人间的那层窗户纸。属于“理智”的一半却死死摁住心弦,以最严厉的姿态警告她,不能任性、不可冲动,这一步迈出去,就是将好容易争得的主动权交与旁人手中,日后进退荣辱,都由一个男人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