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芜刚要张口,丁钰又道:“别拿‘怕被人识破’那套鬼话哄我!山上又没路灯,来片云彩就能伸手不见五指,李恭除非把大脸贴跟前才能发现人不对,哪那么容易穿帮?”
崔芜无奈。
这就是有个“同乡”的坏处,因为太了解彼此,根本不必张口,他就能把所有理由和借口堵得死死的。
崔芜皱眉,心知不吐出点真东西,今日是过不了丁钰这一关。
“因为计划是我提出的,”她言简意赅道,“所以,没有让人替我赴险的道理。”
这个理由依然不能说服丁钰:“你那么多部下是吃干饭的?哦,要你一个女子赴汤蹈火,敢情给他们发钱发粮升官位,就是让他们坐着看戏的?”
“我给他们发钱发粮升官位,是换他们替我效忠卖命,但我若舍不得拿自己的命来搏,又凭什么要他们为我肝脑涂地?”
崔芜也认真起来,盖因这话除了丁钰,她再找不到第二个人诉说:“我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亦是命。我要说服他们置生死于度外,就不能太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我知此举冒险,可我从江南走到今日,那一步不是冒险为之?兄长有句话说得对极了,我想蹚乱世这趟混水,就得做好搏命的准备,若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还练什么兵、争什么地盘?当初在节度使府老老实实当个小妾不是更安稳?”
这话没法反驳,只因身陷孙府的际遇是崔芜胸口一片逆鳞,任谁敢让她退回当初,她就敢把这人揍得亲娘都认不出。
但丁钰还是不甘:“那也没必要你亲自冲锋陷阵……古往今来那么多开国圣君,也不见得各个亲自领兵。”
“其他人可以坐镇后方,独我不行,”崔芜目光如炬,丝毫没有世人成见中女性应有的软弱和犹豫,“正因我是个女人,这世间待女子本就严苛,任何一点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嫌我无法冲锋陷阵,讽我只能以貌惑人,纵然我事事做得完美,依然有人指责我不守妇德,不甘困居后院,不肯当世人眼中的本分妇人。”
丁钰皱眉:“那些人爱说啥说啥,你管他们呢?”
“你以为我想管?”崔芜说,“但世道如此,众口铄金,我若不想听我不爱听的言语,就得有这个底气。”
她直勾勾地看着丁钰:“知道这个底气是什么吗?一力降十会!”
“只有我的功勋足够大,我的地盘足够多,我的军队足够兵强马壮,我才能为自己挣得更多的话语权,”她一字一顿,“所以,从现在开始的每一仗,只要力所能及,我都会亲自上阵。”
“不是为了旁人,只是为我自己。”
崔芜鲜少将话说得这般明白,随着地位愈高、势力愈大,她逐渐掌握了御下之法,言语不必太分明,委婉含蓄、似是而非方为上佳。
而当她选择把话说透时,也意味着她下定决心,再无法更改。
丁钰只得闭嘴。
随后一日一宿,靖难军果然暂缓攻城,虽有零星攻势,却更像是应付差事,点了卯就鸣金收兵。
守城军也没闲着,加紧拆房子加固防事,能修的都修缮一遍。与此同时,崔芜也没忘和韩筠同演一出好戏——借着他前晚擅离职守之名,将人狠狠发作了一通,差点推出去打军棍。
亏得底下人拼死拼活拦着,口称“大敌当前严惩大将非是祥兆”,这才令韩筠免去一场皮肉之苦。
于是当晚子时,韩筠与李恭约定好的城西山林,一道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