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帅帐之中,狄斐亦抬头看向崔芜身后之人,暗示之意颇为明显。
此时留在帐中的,除了他与崔芜,便只剩丁钰和韩筠。
前者不必说,是崔芜心腹中的心腹与知己同乡。后者虽是半路出家,却也是军中除延昭外资历最深的,颇得崔芜看重。
是以,她并没有回避这两人的意思。
“狄将军有话,直说便是,”帐中没有热水,崔芜浅抿一口冷茶,含在舌尖焐暖了,这才慢慢咽下,“不必有所顾虑。”
狄斐心知,这留下的两人必是心腹,于是不再顾忌:“今日李恭在城下所说之言……”
“是真的,”崔芜打断他,“我确实出身风尘,在楚馆之地教养十年。”
“还有别的想问吗?趁现在有空,我一并答了。”
但凡有些眼力见的,都知道这时该怎么接话。
狄斐道:“没有了。”
崔芜放下水杯,抬眸撩了他一眼。
狄斐神色如常,任其打量。
崔芜:“真不想多问两句?”
狄斐一笑:“狄某脸上刺青,使君也从未刨根究底过。”
他其实生得深眉朗目、颇为英俊,只是多了一道刺青,使得原本俊朗的面孔有些狰狞可怖。
不知多少女子被这道刺青吓退,即便强持镇定,也绝不会如崔芜一般神色平静,视若无睹。
崔芜无语:“那是因为我知道将军脸上刺青怎么来的,没必要问。”
“那狄某想知道、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狄斐说,“诚如崔使君所言,这世间有情义双全的风尘女子,亦有忘恩负义的薄情须眉。”
“狄斐吃过负恩寡义之人的苦头,倘若二者非得择其一,自是宁可选前者,舍后者。”
“不知如此解释,能否令得使君满意?”
崔芜与他目光交汇,两人俱是神色平静,殊不知于无声处,早已不着痕迹地交过一轮手。
反正丁钰是觉出极森然的戾气,虽不明就里,后背寒毛却炸成刺猬。
片刻后,崔芜摁下眼帘,敛住气势。
“很满意,”她弯起唇角,“狄将军胸襟开阔,不以出身为囿,是难得的通透人。”
“崔某以后倚仗将军的地方,还多得很。”
***
李恭于城下的诛心之语确实在守城军内部引发了一股看不见的暗涌。
但暗涌终归是暗涌,大敌当前,只要不是蠢的,谁都不会在这时为了莫须有的出身问题自乱阵脚。
是以,李恭选了个最聪明的时机挑破这层窗户纸,但也可以说是最愚蠢的时机。
激烈的战事足以压制一切暗涌,也给了崔芜转圜运作的余地。
接下来的数日像是事先排演好的,每天的流程大差不差:吹号,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