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我自会嘱咐他们,盯紧了周骏。若是行兵布阵,不必干涉,任其发挥。但周骏胆敢与泾州守将私下串联,或是动了自立门户、占山为王的念头,那便不用客气,直接取他项上人头!”
贾翊后脊窜上一层寒意,至此才算真正知道自家主君的厉害。
他再不多言半句,躬身深施一礼,肃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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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芜很懂得见人下菜碟的道理,周骏吃够了冷板凳的苦头,她就不吝施恩,尽付信任。贾翊师从法家、推崇以刑服人,她就让他看清自己私下里的手段,也好叫他明白,自己虽为女子,却也不是一味心软好糊弄的。
如此恩威兼施、宽严并济,方能将一干背景各异、性情相迥的下属收拢得服服帖帖。
周骏不知崔芜私下安排,对这位新主子的信重感恩戴德。他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唯恐去晚了再生变故,当天夜里就点齐三千人马,浩浩荡荡开赴泾州。
这一仗虽不必崔芜亲身赴险,但大半家底尽出,若不能得胜而归,之前大半年的心血算是打了水漂。
有压力吗?
当然,谁也不想好容易翻身逃妾把歌唱,一朝又回到解放前。
但崔芜谨记贾翊提点,将一应情绪压在心底,面上不显分毫。第二日一早,她甚至记得秦萧之前嘱咐,早起半个时辰扎马步,待得时限到了,随意用上几口早食,再拖着两条颤巍巍的腿拐进书房处理公务。
如此一个上午,没有只言片语传回。
午饭是与秦萧一起用的。秦萧仔细打量过,见崔芜今日换了平素常穿的男装,应该是王府库房的料子,上好的镜花绫,填着厚厚的丝绵,袖口与衣襟照旧衬着风毛,底下掩着一截牛皮绳,绑着分量十足的沙袋。
秦萧满意了,为她夹了筷葫芦鸡:“又要动兵?”
三千人的队伍开拔,动静势必不小,崔芜原也没想过能瞒着秦萧,事实上,以秦萧的敏锐,说不定连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都猜得大差不差。
午饭开在正院偏厅,炭火烧得极旺,案上还有一道奶汤锅子鱼,是用鸡鸭骨头熬制成乳白色的奶汤,再将汤汁倒入鱼肚,用火炉煨着,冒着滚滚热气。
两下催逼,秦萧生生吃出一头热汗,崔芜却还是那样,非但没出汗,指尖时不时搓上两把,显然没暖过来。
她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自己都没留神,秦萧却上了心,盛了碗鱼汤递去:“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崔芜很自然地接过:“不敢劳烦兄长。”
借着松手之机,秦萧拂过她手指,果然冷冰冰的不见热气,就像刚从冰水里捞出一样。
秦萧眉头皱紧了。
他虽不似崔芜精通医术,却也懂些常识,知道手脚冰凉是血气亏损的缘故。可见再如何用名贵药材调理,这几个月来的殚精竭虑……或许更早,在她半年前堕胎之际,就埋下了病根。
但秦萧说不出让崔芜放下一切安心静养的话,他看得出来,崔芜如今的精神状态与江南时堪称天差地别,手虽凉,心却是热的,眼底有光,胸口有斗志,再冷的天也能扛过来。
遂只往她碗里夹菜:“多吃些,你太瘦了,这样的身板,如何学武开弓?”
崔芜已经啃了两只鸡腿,又喝了满满一碗鱼汤,自觉超出平时饭量,再吃就得从嗓子眼里冒出来:“我真吃不下了……这阵子吃的太好,我都长肉了,你看。”
她撩起衣袖,捏着皮下软肉亮给秦萧,瞧着是比刚认识那会儿稍显圆润。
秦萧对她对于“太好”的标准很是无语,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