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钰冷眼旁观许久,终于忍不住了:“这小子傲得很,你想用‘歧王遗女’的身份收服他,怕是不容易。”
崔芜压低声:“你见他之后都说了些什么?他又是怎么回答应?重复给我听,一字别落。”
丁钰点点头。
彼时,他刚向狄斐报上名号与出身,后者的态度还是相当友好。丁钰猜测,这友好中不乏两重含义:既是对富商豪贾济阳丁氏的示好,亦有对延昭的招揽之意。
但当丁钰报出自己奉“歧王遗女”之命,前来拜会守城将领时,狄斐的态度瞬间变了。
“这小子打着老歧王麾下军队番号,又死活不肯投诚伪王,我还当他对老歧王有多忠心。可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丁钰摸着下巴思忖:“难不成那小子跟你一样,是打着拉大旗扯虎皮的主意?”
崔芜不置可否:“然后呢?”
丁钰:“他说他不认识什么‘歧王遗女’,鬼知道你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一介女流不安生找个角落躲起来,还想插手男人们打仗的事,是嫌命太长吗?”
崔芜面露怀疑:“这是他的原话?”
“差不多是这意思,”丁钰没敢说,狄斐原话比这还难听,干咳两声,“我告诉他,你有法子逼退铁勒人,他这才态度好点。”
简单的三言两语,足够崔芜建立对狄斐其人的初步印象:他是个合格的武将,有智谋,有武勇,且脾气桀骜难以驯服。
他对老歧王有成见,当然,也可能出自古代男人对女子一贯的轻慢不屑。但崔芜觉得,他对“歧王遗女”如此不待见,背后多半另有隐情。
“麻烦了,”崔芜想,“要收服这样的人,使诡耍诈都是白费力气,必须展现自己的强大,才能让他心甘情愿臣服。”
对于征战多年的武将而言,怎样才算强大?
要么如诸葛孔明,多智近妖,算无遗策,运筹帷幄间,决胜千里外。要么如常山赵子龙,勇冠三军,所向披靡,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可惜崔芜一个也不沾。
她有自知之明,一个从未接触过军务的新手村菜鸟,一上来就表现得十足惊艳是不可能的,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至于勇武……
崔芜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细胳膊小细腿,觉得自己还是先把体脂率吃上来比较靠谱。
***
萧关不是简单的关隘,而是一座城池,于陇山山口依险而立,扼守自泾河方向进入关中的通道。
在王朝兴盛年间,它是丝绸之路的必经驿站,不同民族的文化在此水乳交融。待到王朝末年,它又成了各方势力争执不下的兵家要地,究其原因,实在是萧关的战略位置太过重要,一旦失守,便可长驱直入,将关中八百里平原变为游牧民族驰骋的战场。
想来,盘踞长安的伪歧王也很清楚这一点,才对这股“镇野军余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关内建城,分内外两重,共十座城门,正北方为靖朔门,也是直面铁勒冲击的第一战场。
崔芜入城时,城墙下的尸骸还没打扫干净,其中有几具甚至是她认识的,当初费了好大力气,才从死亡弥漫的瘟疫营中抢回来。
一转眼,又成了有冤无处诉的刀下亡魂。
腐臭与血腥引来乌鸦,怪叫着盘旋半空,几片黑色羽毛被朔风撕扯,飘摇向阴云紧压的大地尽头。
乱世人命,从来不值钱,怪道“乱世人不如太平犬”。
不过也有好消息,后来逃进城关的,大都活了下来。崔芜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