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听见边雪断断续续、含含糊糊的声音,看见他张合得越来越快的嘴唇。
太难懂了,他读不了每一句话,可是那些东西不用他费劲去猜,自然地连词成句,像水一样灌进脑子。
陆听没有选择,半推半就走到今天,甚至快记不得曾经还有个叫“陆远”的名字。
以前打过工的网吧、餐厅,都快倒闭了。他花了好长时间还清债务,在重新抓住选择权时,却带着“陆听”这个名字缩在镇上
他害怕开口,害怕听见声音。
后来他遇到边雪,这个奇怪的男人,带着荒谬得像过家家一样的结婚证,像头顶的电灯一样,“啪”的一下闯进自己的小院。
边雪告诉他不要去听不想听的声音,告诉他,或许有一天,他能成为有名的木雕艺术家。
他也许永远也成为不了“陆远”,可他还有个叫“陆听”的名字。
可是边雪呢?
陆听想说那都不是你的错,不管以前多艰难,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不是吗?
可这些都太苍白无力了。
甚至不足以骗过陆听自己。
他想了想,捏着皱皱巴巴的纸巾说:“小时候的作文课,我说,长大后我要当科学家。”
边雪“嗯”了一声:“然后呢?”
“我以为,25岁的我,会成为非常厉害的人,”陆听指着自己上下扫过,“但实际上,真的长大后,哪怕只是迈出小小的一步,也要花费所有勇气。”
“不要这样说,”边雪半醉半醒,摇头反驳,“别用贬低自己的方式安慰我,能顺顺利利长大已经很厉害了。”
陆听笑了声,推了下他的胳膊:“你看,你明明都知道。”
边雪说不出话,身子一偏,靠上冰冷的墙壁。
“别苛责自己,好吗?”陆听拿过水杯,非要让他喝一口,“你说的那些决定,是当时的边雪很用心选择的。”
边雪愣了许久,碎片似的记忆也闪现了许久。
片刻后他的嘴角动了动,故意在陆听肩上蹭蹭眼角,擦掉眼眶里的液体:“谢谢啊,我知道了……我喝多了,明天起来就清醒了。”
陆听不吃这套,冲他张开手臂:“过来,抱一下。”
边雪晕乎乎地闭着眼:“干什么要抱一下?”
“就抱一下,”陆听说,“天太冷了,取取暖。”
边雪的唇角慢慢勾起来:“不要,被子里很暖和。”
刚说完,鼻尖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陆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结结实实地抱过来,并小心翼翼地拍打他的背部。
他说抱也就是单纯的抱,不知道如何组织的语言,通过胸脯和手掌传递过来。
边雪耳边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趴在陆听的肩上,习惯了他的沉默,又庆幸他的沉默。
挺不好意思的,又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阳台上窗帘飘荡,边雪看不清天色,只感觉夜空很黑,但不远处的月亮分外扎眼。
“明天我打电话给方穆青,让他推荐律师给我。”
“嗯,要做什么?”
“告死那帮蠢货。”
陆听笑了声,模仿他恶狠狠的口气:“行,告死那帮蠢货。”
边雪抬眼看向陆听的耳朵。
他的车票买在第二天早上,或许眼睛一睁一闭,这人就会站在床前说:“边雪,继续睡吧你,先走了我。”
边雪贪恋地嗅了嗅:“希望我说的这些,不要给你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