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边雪的表情,就像别人观察他的耳朵一样。目光怯生生的,仿佛那不是个人体器官,而是能造就一切不幸的黑洞。
可接下来,边雪的话有所不同,以至于陆听怔了许久。
“我知道了。”
“那你需要什么?”
“哦,饿了吗?我给你带了碗小面。”
边雪这样一边说一边起身,打开落锁的房门,绕到窗户下拿起打包盒。再回到屋里时,陆听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他,戴上了另一只助听器。
“拿着,”边雪把盒盖打开,塞他手里,“面坨了,不过没关系,吃。”
边雪坐在小腿高的木凳上,两腿随意曲起,点了根烟才发现没拿筷子,于是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次性木筷。
“给你加了一份哨子,三块钱呢,别浪费了。”
面条摊成了一张裹满豌杂的饼,拌开时发出黏黏糊糊的声音,陆听机械地咀嚼,食不知味,更没察觉面条连一丝温度也没有。
胃部逐渐被填满,不过一支烟的时间。
边雪翻了下手机,回神时碗已经见底,他看着陆听笑了一声:“就算坨了,这也还是一碗称职的小面,是不是?”
陆听站起来,低头说:“边雪,听不懂。”
边雪不紧不慢道:“你就像这碗面知道吗?安安静静的,坨了也不说话。”
陆听还是摇头:“但我跟你说话了。”
“好吧,”边雪转了下肩膀,酸胀感令他不自觉皱起了眉,“你一碗小面,管别人说什么呢?”
陆听莫名想把他的眉毛按下去。他搞不懂边雪,一点也不懂。边雪有时候和他很像,游离在人群外,像一台安静的摄像机。
但另一些时候,这台摄像机不满足于记录,它有思想,有感情,但凡聚焦的地方,都留下它的痕迹。
“为什么?”陆听问。
“什么为什么?”
“你明明不用管我。”
边雪没个正形,逗弄的话张嘴就来:“你是我老公,能不管吗?”
陆听倏地低头,盯着被压出褶皱的裤子:“我不是你老公……”
“没劲,”边雪站起来往外走,“知道了,直男。”
陆听还想说点什么,可这张笨嘴吐不出什么道理,张合几次,然后说:“钱,我转你吧?”
“方穆青给的钱,”边雪拉着木门,站在光影交界处回头说,“非要给的话,明天你转给他吧。”
陆听默不作声,边雪移动到光亮下,扬着嗓音“嗯”了一声:“听懂了吗?”
“好,”陆听沉沉吐了口气,“明天可以吗?”
边雪点头说行:“明天方穆青要走,我欠他一顿饭,你跟我一起去送送?”
小面的咸香后知后觉地涌上来,陆听再也说不出什么,拼命把味道往下咽:“好。”
*
“什么小面,那不是边雪给的……”方穆青话没说完,挨了边雪的一个胳膊肘,猛地转口说,“边雪带我去给你买的,13块,给10块就行。”
陆听直接给他转了13块:“谢谢。”
“我是边雪的朋友,你是边雪的……”方穆青说,“总之咱俩也是朋友,别客气。”
“朋友”两个字对陆听来说相当陌生,他下意识看向边雪,边雪一直闷头吃泡萝卜片,没参与这场饭桌社交。
这顿饭安排在边雪和陆听一起来过的大排档,一次性透明桌布换成了大红色衬布,老板骄傲地说,后天镇上有人来这结婚,她专门去市里买的,火红火红的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