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怎么看,陛下也不像是要替她赐婚的模样。
她既惶惑且郁愤,无法抗拒地屈从牵裙入座。
他的双目未抬,看向他们之间犹如王母玉簪划下的银河般的距离,冁然:“坐那般远作甚?近前些。”
绪芳初的臀快要烫红了,这麂皮毡毯铺的大靠真不是谁都能坐的。
听到他的话,她的后背惊出了微微濡湿,但还是忐忑地寸寸朝他游移过去,慌乱间,恨不得起身逃离,忽觉肩上一重。
一只大掌压上了她的肩骨,仿佛预知了她的心思,炙热的掌心落在肩胛,绪芳初进退不是,呼吸亦是不得自如,屏息凝神,正要应付,耳畔落入一道沉音:“你觉得,朕将太子养得如何?”
绪芳初面色微僵,半晌才找回冷静,垂目恭维:“陛下兰心蕙质,将殿下养得极好。”
说完便木住了。她刚形容天子什么,“兰心蕙质”?那是形容男子的词么?
他倒仰脖失笑,并不在意,“你知道便好,朕当初为了养他,没少花心思。你知晓,太子的生母弃他而去,他孤苦伶仃地被送到朕怀里时,才不过巴掌大小,弱症缠身,朕晚上几乎不敢入睡,每个时辰必醒来一次。”
说来也怪,他早就该同她说了的,他早就该,说了之后,去观摩她脸上的反应,看她抛夫弃子后是否有过一丝愧悔。
可是,他忽然觉得那些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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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种种悉数不提,以后她绝不可能再离得开他。
绪芳初干干地挤出一坨笑,“陛下含辛茹苦,其情可佩。对了,臣的姐姐去了哪?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她长舒一口气,心说总算拐回了正题。
萧洛陵的指尖顿在膝头,“她自请离开太医署,朕允了。”
绪芳初眉梢高仰,肩骨瞬息间脱离了掌控,“三姐姐这事犯得,恐怕还不至于被逐出太医署?而且三姐姐自入太医署以来,勤功刻苦,成绩拔尖出挑,有目共睹,并没有沉溺私情而荒废学业。”
上次他处理薛艳儿,绪芳初以为有理,谁也不曾反驳。
但绪瑶琚这事,恐怕是处罚过重,是不至于如此,何况如今太医署仅剩女弟子二十五名,若犯一些小事便被驱逐,实难想象两年之后能顺利结业的女官有多少。
“她是自请离去,是因为此事说穿,卞舟无心于她,那么她在太医署日后难免遭人嘲笑,”萧洛陵语气不无温和,目光在她面如赪玉的姣好容颜间停驻,“朕亦只是成人之美,解她之患。你可知,她对你也尽力维护,道你对卞舟并无私情。”
绪芳初知道三姐姐不会出卖构陷于她,却听出天子语调轻微上扬迟疑,她心口犹如鹿撞,口舌有些发干:“陛下不信么?”
“朕要你亲口说,”天子的目光已不觉有了几分变化,幽邃漆深,看得她心底发毛,“卞舟春衫年少,出落得也算一表人才,有战功,也受朕器重,怎么看也该是良人,否则你三姐姐何以对他一见倾心,钟情若此。你当真见之心如止水,半分不为其所动?”
绪芳初依稀记得,这不是他第一次对她问这个问题了。
然而上一次是在裴府,彼此并不相熟,他问得也不过燕尾点水,被她轻轻揭过了去。
眼下却不一样,在查知天子对她有另类的心思之后,她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并不能真糊涂,这问题,一定要斟酌好了回答。
绪芳初长长地深吸一口气,和婉真诚地凝视对方幽深的瞳孔,与那淡淡的质问之意直面相对,“回陛下的话,臣在太医署如鱼得水,小有进益,只想不负陛下苦心栽培。将来学有所成,臣得外放出宫,在民间行医授徒,永志不忘陛下苦心。”
萧洛陵蓦地轻笑,明知她像笼中之兔般困兽犹斗,时刻想要逃离,他竟觉得,倘使一直如此不揭开她的身份,让她享受这般挣脱不得、伴君如伴虎的恐惧,亦是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