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将军,早已有自觉上前搀扶。
卞舟一臂搡走一个,泛着酒意的面孔显出迷离之色,“陛下,可有雅兴?臣为您舞剑吧。臣许久不曾舞剑了,以前军中胜仗,臣与陛下,总要切磋剑法。”
萧洛陵自斟自酌的动作停了,酒水落盏的清音戛然而止,他抬眸,看向醉醺醺的少年,口吻携了几分纵容:“你既不觉醉,便舞吧,朕取一柄未曾开刃的礼剑赠你。”
他知道卞舟为何而苦闷。
有些情思,不该有的,最好莫要有,及时挥剑断情是一种智慧,对他自己、对绪芳初都好。
礼用派人呈上宝剑,卞舟持剑在手。
霎时,少年将军成了筵席上众人的目之所及。
连今晚始终未曾在意他一眼的四娘,也将她软媚柔醉的杏眼,朦胧地掷于他身。酒意在腹内翻绞,蒸腾出一股不服气的烈性,他举剑挥舞起来。
“看哪,真是精妙无双。”底下有人赞叹道,谈笑说话,击节欣赏。
李衡月也要与女儿说说话,却敏锐察觉到女儿情绪低落,双手藏在袖底,云翳般轻薄透光的纱衣袖口,泄露了水波般的颤抖,也透漏了她的不安,李衡月诧异至极,低声道:“阿琚,这酒不宜多食,你瞧你,竟真的醉了。”
只有绪瑶琚知道,只有她一人知道。
她并非是醉了。
她是糊涂,是内疚,是自觉理亏,是不可恕免。
她甚至都不敢再看卞舟那矫若游龙的身影,不敢触碰他绕身的剑光,甚至她觉得,他的剑还不如刺在她身上。他狠狠地刺她一剑,解了气就好了。
今夜所用的贡酒,后劲极大,卞舟先时下场,酒意微醺,飘然如羽化而登仙之态,此刻一场剑舞过去,酒劲愈发攒涌而上,竟窜入头颅血液里,令他神魂都颠倒起来,如着了魔一般。
只听“咣当”一声,那把剑竟掉落在地。
众人惊诧,瞠目而来。
萧洛陵藏于冕旒之下的深眸亦沉晦难辨。
卞舟头重脚轻,眼瞳之中仿佛只有一道身影,那身影远在天边也近在眼前,自他瞳孔中幻化出无数个,她静静地端坐在一角,几分惊诧,几分困惑,目视他拖着步伐沉重走去。
“四娘。”
卞舟的咽喉还存有酒味,似被利刃反复剜割,“四娘”两个字喑哑至极,跌跌撞撞从喉头滚出,伴随这道痛苦的、嘶哑的呻吟,他终于,趔趄跌坐在了绪廷光案前。
这不小的动静,把绪廷光惊了一跳,对方又是御前的重臣,陇右集团的杰出英才,绪廷光没敢上手,错愕地望向萧洛陵。
萧洛陵薄唇冷敛,眼底无甚情绪。
绪廷光这下没辙,含笑视下:“卞将军,将军可是醉了?我这便让内官来搭把手,护送将军回去。”
卞舟充耳不闻,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绪芳初,像是盯住一只猎物,没有聪明的猎手会为了一只得不到的猎物哭泣,他此刻却哽了声息,哑声道:“四娘,你既不愿理我,那将那封信还了我吧,我,我真的难受……”
比起被拒绝,更难受的,是他那封字字锥心的情书,现在仍在她的手中。
他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便觉得头疼欲裂,只要想到四娘不知用着怎样轻慢、戏谑的目光看那封信,他便觉得身上火辣辣的,两眼羞辱得直闭。
他究竟是干了怎样一件蠢事!他为何要写那封信!
绪芳初屏住了呼吸,上回,朱嬷嬷大闹灵枢斋,就因她与此人有些交情,本来从那以后,绪芳初坚定地同卞舟划清界限,她甚至连脑袋得闲时,也是想都没想起过他。
未料到他竟然当众提起什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