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因,我亲爱的朋友……」
一个油滑的声音传来。
奎因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
大路易吉·斯福尔扎,穿着一身在旧金山显得过分考究的丝绸西装,梳着油亮的背头,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义大利雪茄,走了进来。
他是北滩和巴伯里海岸的「拉丁区」之王。他掌控着旧金山七成以上的妓院,尤其是那些价格高昂丶号称从法国刚运来的高档货。
「你来干什麽,斯福尔扎?」
奎因最烦这个「通心粉」身上那股臊味。
「别这麽暴躁嘛,Finn。」
路易吉夸张地摊开手,他身后跟着两个像铁塔一样的保镖:「我听说了你的小麻烦。一个警察队长?哎呀呀,这可真是不幸。」
「滚你妈的蛋!」
奎因骂道:「你是不是来嘲笑我的。说,你这只臭鼬闻到什麽味了?」
「呵呵……」路易吉也不生气,他拉开一张椅子,自顾自坐下。
几乎同时,门口又进来几个人。
「奎因,你这里的酒,还是跟马尿一样难喝。」
说话的,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丶穿着体面外套的男人,索利·罗斯。
索利不混帮派,他只做大生意。
他是这座城市最大的军火和药品(吗啡)批发商。
从暴徒到铁路公司的保安,都得从他手里买「家伙」。
他身边跟着的,是荷兰人范科。
他是「雪梨鸭的残馀势力,巴伯里海岸的地下市长,专门干「上海行」和鸦片馆(专供白人)的勾当。
另外几个,跟他们的势力都差不多。
他们几乎是旧金山唐人街之外,最大的几股地下势力。
「操。」奎因骂了句,把酒瓶放下。
「看来今天是个大日子。你们他妈的是约好的吗?」
「我们是闻到血腥味,奎因。」荷兰人范科笑道。
「还有钱的味道。」索利·罗斯推了推眼镜,平静地补充。
「别他妈的打哑谜!」奎因不耐烦地说。
「好吧,我的朋友们。」
路易吉·斯福尔扎站起来:「我们的邻居出事了。」
他朝着唐人街的方向,得意地努努嘴。
「唐人街变天了。」
「又老又肥的龙爷消失。放高利贷的荆海死了。最滑头的何威都他妈的逃了!」
路易吉兴奋地舔舔嘴唇:「一夜之间,那三根插在粪坑里的老骨头全没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奎因的呼吸也变得粗重。
他当然知道这个消息,但刚才的怒火,让他暂时忘了这件事。
唐人街那对他们来说,一直是一块又臭又硬的骨头。
他们当然瞧不上那些梳辫子的清国佬。
但他们也忌惮。
三大堂口可不是吃素的。
那些黄皮猴子打起架来,根本不要命。
他们用菜刀和斧头,硬生生在旧金山守住自己的地盘。
芬恩的手下曾经有几个喝多了跑去唐人街想快活,结果第二天,尸体在码头的排水沟里被发现,身上被剁了至少三十刀。
从那以后,他们就有了默契。
你不来惹我,我不去惹你。
可现在……
「那块地盘空出来了。」
荷兰人范科贪婪地说:「鸦片馆丶婊子丶赌档……」
「还有那四万多只待宰的肥羊!」
路易吉补充道:「他们每家店铺,每个月要交的保护费,那他妈的是一座金山!」
索利·罗斯冷静地开口:「不只是这些。唐人街是一个封闭丶完美的市场。他们需要军火自卫,他们需要吗啡麻醉。以前,这些生意都被龙爷和荆海垄断。现在,我们可以接手。」
「等等。」奎因打断他们:「我听说是一个叫青山会的新堂口,取代了他们。那儿不是空的。」
「别被他们吓住了,华人最喜欢玩诡计,他们拼掉三大堂口难到自己没有损失,估计是两败俱伤,哈哈!这里是美利坚,他们要补充人手也得一个月后。」
「哈!」荷兰人范科不屑地吐了口唾沫:「趁他们立足未稳动手最好!一个两败俱伤的堂口算个屁!他们还有几个人能打?几十个?一百个??」
「我们加起来有多少人?」范科站起来,用拇指指着自己:「我的人,能把巴伯里海岸的酒馆塞满!奎因,你的人,能把码头停工!路易吉,你的义大利佬更是多得像苍蝇!」
「一个刚来的华人堂口,还在他妈的数钱,他们能挡住我们几家联手?」
路易吉·斯福尔扎也笑起来:「荷兰人说得对。他们现在,就是一只刚刚撑死的老鼠,躺在金币堆上,动都动不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走进去,踩爆它的肚子,把金币拿回来。」
奎因·奥多伊尔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如果能拿下唐人街的一部分……
他这个月损失在哈里森局长那里的钱,十倍都能赚回来!
「所以……」
奎因的眼中重新燃起贪婪的火焰:「你们的意思是……」
「我们联手。」索利·罗斯一锤定音:「我们解放唐人街。」
路易吉站起身,走到桌边,用手指沾了点洒出的威士忌,在肮脏的桌面上画了一个粗糙的方框,代表唐人街。
「现在,先生们……」
他用手指在方框上狠狠划了一刀。
「我们该商量一下怎麽瓜分这块肥肉。」
旧金山,北滩区,警察局分局。
实习警员奥马利和芬恩站在巡佐办公桌前。
他们的制服还算乾净,但那股子菜鸟的惊慌,却怎麽也掩饰不住。
「又是什麽事?」
巡佐多诺万是个一脸麻子的老油条,正埋头在一堆发黄的报告里,他头也没抬。
「巡佐先生……」
奥马利喉结上下滚动:「是关于唐人街的。」
多诺万停下笔,不耐烦地抬起头,灰色眼睛瞪着他们:「卡拉汉那个白痴,不是刚被剁手了吗?你们两个小鬼,现在归我管。有什麽屁事快说!」
「是的,先生。」
芬恩接过话头,他比奥马利稍微镇定些:「卡拉汉队长受伤了。那唐人街的巡视……」
多诺万他往后一靠,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你们这两个没断奶的小崽子。都他妈的把耳朵竖直了!」
「你们的工作不是警察,你们是栅栏桩子!懂吗?」
「不懂,先生。」芬恩老实摇头。
「操!」多诺万骂道:「你们就站在都板街和街的街角。就他妈的站在那儿!」
「你们看到那些华人在互相砍,用斧头把对方的脑袋劈成两半,你们他妈的别动!」
「你们看到他们聚在地下室,抽那种黑色的丶像屎一样的玩意儿,抽得口吐白沫,跟死狗一样,你们他妈的别管!」
「你们听到里面的女人在尖叫,被一百个男人操,你们他妈的捂住耳朵!」
多诺万的声音压低,变得凶狠:「你们唯一的,唯一的工作,就是盯死了!确保这群黄皮杂种,不准跨过那条街!只要他们敢拿着带血的刀,走出唐人街的范围,你们就可以用警棍,把他们的狗脑子敲回猪圈里去!」
「我们的工作,是隔离!是把这群瘟疫,给老子死死关在那个粪坑里!让他们在里面自相残杀,让他们在里面烂掉丶死光!」
「至于里面的规矩?里面谁当老大?谁收钱?I don't give a single fuck!」
「现在都听懂了吗?」
「是的,先生!」两个菜鸟被吼得一哆嗦,立正敬礼。
「GET OUT!」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