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唐人街换天了(1 / 2)

第97章 唐人街换天了

王裁缝隔着门板的缝隙,手脚冰凉地窥视着。

他看到一个黑衣汉子,轻巧地爬上梯子,摘下了那块写着「冯海堂」的牌匾,毫不费力地单手抓着。

然后……

咔嚓一声,那块厚实的楠木牌匾,竟被他掰成了两半,随手扔进了运垃圾的马车里。

王裁缝的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

这得是多大的手劲?

街道对面,那个欠了冯海堂五十块鹰洋高利贷,几乎被逼得要去卖女儿的洗衣工阿炳,正蹲在自己的铺子门口,假装刷洗一块满是油污的桌布。

「呸!」

一口浓痰混着说不清的快意,被他狠狠吐在地上。

他用草鞋碾了碾,低声骂了句:「丢雷个老母,死得好!王八操的荆海,你也有今天!你他妈的也算遭了天谴!」

他不敢笑出声,但那股积压了太久的,病态的狂喜,让他几乎要抓着那块脏布跳起来。

如果冯海堂那帮王八蛋都死光了,那……

那笔债,是不是就他妈的不用还了?太好了。

另一股势力,则在光天化日之下选择了退场。

合威堂。

「驾!」

「都他妈的快点!把东西装稳了!」

「我的箱子小心点,那是我老婆的嫁妆!」

十几辆载重马车排成了一条长龙,从他们的总堂一直堵到了街尾。

何威这个在唐人街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才坐稳三大堂口之一宝座的威爷,此刻正站在领头的马车上,眼眶里布满了血丝。

他一夜没睡。

他输了,但他还活着。

这比什麽都重要。

车队里,一个穿着丝绸袄裙的女人正哭哭啼啼地拽着他的袖子。这是他的三姨太。

「威爷,我不想走,我不想去北加州……」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听说那里很乱,到处都是红头发的爱尔兰悍匪,还有吃人的印第安野人,他们会剥了我们的头皮,我们去了就死定了!」

何威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女人的哭喊声像一根锥子,刺得他本就绷紧到极限的神经几乎要断裂。

他猛地回头,眼中的凶光让三姨太瞬间失声。

「闭上你的臭嘴,你他妈的懂个屁!」

他一把甩开女人的手,胸口剧烈起伏着。

「你还想留在这里?留下来干什麽?等那个青山今晚来拧断我的脖子?还是把你抓去,送给他手下那群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杂种当便器?」

「我何威在唐人街打拼了半辈子,能像现在这样,带着全家老小和家当,囫囵个儿地滚蛋,这已经是老天爷瞎了眼的天大侥幸!」

他不再理会已经吓傻的女人,转身对着还在磨蹭的手下怒吼:「都他妈的死人吗?动起来!半个小时内,谁的马车还没出这条街,谁就留下来给冯海堂陪葬!」

所有人都加快了动作。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几个一直跟着何威的老兄弟站了出来,他们没去搬东西,只是沉默地站在马车前。

领头的是一个独眼龙叫阿虎。

「威爷。」

何威眯起了眼,他知道这些人要说什麽。

「威爷,我们不想去北加州。」

阿虎顿了顿,旁边的几个兄弟也纷纷点头。

「我们是唐人街的烂泥,我们是在这粪坑里滚大的。」

另一个叫阿川的汉子开口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们只会拿刀看场子,收保护费。你让我们去北加州去种土豆?威爷,我们连锄头都分不清正反。」

「是啊,威爷。」

「我们不想去种地。」

「我们宁愿留在唐人街,哪怕是去码头扛包,给白皮猪当牛做马,我们也不想去乡下当个农民。」

何威身后的几十个亲信,都握紧了腰间的斧头和短枪。

何威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他深深地看着阿虎和阿川,看了很久。

「还不死心?」

阿川低下了头:「威爷,我们想留下来看看。那个青山会……也许他们需要我们这样的人。」

何威忽然笑了。

「也好。」他摆了摆手:「人各有志,我何威不强求。」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给了阿虎。

「这里面是你们这个月的安家费,双倍。拿去,喝酒,找女人,或者拿去当那个青山会的『香头』。」

「威爷!」阿虎等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威爷保重!」

「滚吧。」何威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

「威爷,如果……」阿川还想说什麽。

「如果混不下去了,或者青山会瞧不上你们这几块烂肉。」何威头也不回地说道:「就来北加州找我。我那三百多英亩地,总还缺几个铲马粪的。」

阿川等人站起身,又是一个深鞠躬,随即转身钻入了两旁的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何威深吸了一口气,雾气冰冷,呛得他肺管子生疼。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他熟悉了几十年的街道。

这里有他的血丶他的荣耀,还有他昨晚刚刚粉碎的尊严。

「走!」

他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匹吃痛嘶鸣,拉动着沉重的头车,车轮压过石板路。

五十多名最忠心的下属,护卫着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地驶离了唐人街。

当车队拐出唐人街那标志性的牌楼时,一股截然不同的空气扑面而来。

几个吊儿郎当的白人青年,正斜靠在街角幸运马蹄铁酒馆的栏杆上。

他们显然是昨晚喝多了,正等着酒馆开门喝解乏酒。

看到这支长长的华人车队,他们立刻来了精神。

「喔噢,快看,杰迪!约翰们搬家了!」一个满脸雀斑的家伙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哈!看他们那堆破烂!真他妈像一群被捅了窝的黄皮老鼠!」

「嘿,辫子!」

另一个醉醺的家伙更是往前走了两步,冲着车队大喊:「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滚回你们那该死的天朝去吗?」

更下流的哄笑声响了起来。

一个瘦高个儿对着车队里载着女眷的马车,做着猥琐的顶胯动作:「喂!约翰!你那马车里藏了多少小黄莺?卖一个给老子怎麽样?老子有50美分!够你吃一个月的米饭了,哈哈哈!」

「FUCK YOU!」

合威堂里最是性如烈火的疯狗阿标,气得一把就从腰间拔出短柄斧子,作势就要跳下马车。

「白皮猪!老子劈了你!」

「住手!」

何威的爆喝比阿标的动作更快。

一声脆响,何威的马鞭精准地抽在了阿标的手腕上,斧子掉在车板上。

「威爷!」阿标不甘地红着眼。

何威冷眼看着他:「你敢在这里动他们一根毫毛,不出十分钟,警察局那帮杂碎就会把我们围起来,他们巴不得有藉口把我们全吊死在电线杆上!」

何威看都没看那些还在起哄的白人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