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丶黄皮书,书中谱(2 / 2)

拳之下 厌三途 6019 字 2小时前

可火车刚发动没多久,他就听身旁响起一道颇为耳熟的嗓音。

「你小子腿脚也忒利索了,让我这通好赶,我可是跑了五节车厢。」

练幽明睁眼瞧去,才见适才那个青年居然也挤了上来,气喘吁吁的,手里还拿着两只油皮纸包好的烤鸭,看样子累的够呛。

不待他反应,青年便使了个眼色,笑嘻嘻地道:「咱可是知恩图报的主。走吧,领你去个宽敞地儿……就这椅子,一小时都能把你腚沟给磨平喽,我可受不住。」

练幽明见对方虽在嬉笑,但神色格外真诚,便起身把座位让给了一位腿脚不利索的老乡,拎着行囊跟了上去。

「你怎麽还上来了?」

青年不以为然地笑道:「不上来不行啊。那车站外头还有人盯哨呢,八成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加上你还拉了我一把,这份情怎麽着也得还上不是。放心,我坐两站就下去了,常有的事儿。」

二人一前一后,一口气穿过了四五节车厢,径直来到卧铺车厢前。

青年取出两张票递给乘务员,又冲练幽明眨眨眼,似是在炫耀自己的能耐。要知道这年头卧铺票可不容易买到,基本上需要介绍信和一些特殊渠道,还都是供给一些干部和军官的。

乘务员看看青年,再瞧瞧练幽明,没做任何询问便示意两人进去。

青年似是早就习以为常了,领着练幽明走进了车厢,只把手里的烤鸭搁下,又解下大衣,才翻身躺在床上。

「你是去东北插队的吧,这张票正好让你睡到哈市。那边现在都开始下雪了,待在这里面也能有些热乎气,暖和一些。」

青年头枕双臂,翘着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练幽明也坐了下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青年闻言咧嘴一笑,「就怕你跟我客气。要没你,我今天得载大跟头,这一身的物件被缴了不说,兴许人还得进去蹲一段时间,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末了,青年又补充道:「我姓孙,大号孙独鹤,那些个倒腾东西的贩子都管我叫三哥。」

只是这人说完又颇为好奇地问了一嘴,「你怎麽知道那边有贼?」

练幽明温言道:「主要凭眼力。再说了,就眼下这年景,京丶津两地的车站还能少得了贼?那些人趁乱动手,但凡留神一些,想要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并不难。」

然后,他又说道:「我姓练,练幽明。」

孙独鹤满眼惊奇,嘴里啧啧有声,「你小子真的才十七岁?」

不待练幽明回应,这人又拿着一只烤鸭塞了过来。

「这可是我用十斤糖票和人换的,全聚德……」可刚闻了闻,青年就眼皮一翻,没好气地骂了起来,「得,又他娘上当了。那孙子说是全聚德的烤鸭,我当时赶着追你,也没来得及闻闻。」

孙独鹤说完又乐呵一笑,「唉,可别嫌弃,凑合着吃吧。」

练幽明也跟着笑了笑,「哪有那麽多讲究,这不挺香的。搁在乡下,兴许有人半辈子都吃不上一口。」

孙独鹤眼睛一烁,竖起大拇指,「实在。倒是我小气了。」

说话间,这人又整理起自己大衣里裹着的物件,头也不回地道:「除了那几块表,其他的但凡你有瞧上眼的,随便挑。那几个孙子被抓了,搞不好我也得被供出来,东西太多反倒不好脱身。」

练幽明先前在车站外面吃了不少东西,再被车上的怪味儿一熏,这会儿压根没什麽胃口。至于孙独鹤摆出来的东西,他也没多少兴趣,可看着对方竟从大衣里摸出来一本老书,才好奇道:「你还倒腾古董呢?」

孙独鹤道:「这算个屁的古董,都是家里长辈留下来的。我爷爷早些年是个行脚大夫,走南闯北的倒腾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话到这里,孙独鹤又感慨万千地补充道:「说起来,我家早年间也算是一方富户,可惜老爷子没挺过去,就剩下几本压箱底的破书。能换钱的我都卖了,就这本瞧不出名堂,不今不古的,累赘一个。」

只说两人有一嘴没一嘴的闲聊着,孙独鹤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练幽明则是坐在床边看着窗外。

越往北,外头的景色便愈发萧条。

眼瞅着快要到站了,孙独鹤突然打开了窗户,探出身子,可把练幽明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麽?」

孙独鹤朝着外面张望了一眼,习惯性地嘿嘿一笑,「我怕车站有人堵我,就不在站台下了。」

言外之意竟是想要提前跳车。

练幽明赶紧劝阻道:「别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孙独鹤却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放心。我算老江湖了,而且车轨边上还有人铺了草垫子,出不了事儿。」

说话的功夫,趁着火车减速,这人还真就贴着窗户爬了出去。

「等你返城的时候别急着回去,在首都车站找人问一下就知道我孙老三在哪儿。到时候老哥带你见识一下首都的风土人情,保准让你尝一回正宗的烤鸭。」

孙独鹤扒在窗户外头,迎着冷风,嘴巴还没闲着。

练幽明嘴角抽搐,「你可别说话了,留神脚底下。」

孙独鹤闻言呲牙一笑,「你小子对我脾气,得勒,咱们江湖再见,改日再叙。」

说罢,还真就他妈跳了下去。

可临了,这人顺手竟把那本老书抛了进来。

「这破书送你了!」

练幽明赶忙探头瞧去,果然就见铁轨旁铺着好些个草堆,那孙独鹤一个狗趴摔在里头,然后又灰头土脸的站了起来,冲他摆着手,示意自己没事儿。

窗外北风呼啸,天地间不知不觉飘起了点点飞霜。

便在练幽明松口气的同时,孙独鹤已是一瘸一拐地扭头钻进了一旁的野地里,转眼便跑没影了。

「这人还挺有意思。」

他转身将那老书从地上捡起,莞尔一笑。

想是先前问了那麽一嘴,让孙独鹤以为他对这本书感兴趣。

确实是一本老书,书壳斑驳,书页泛黄,上面还都是手抄的小楷,俨然有些年头了。

居然是一本佛经。

练幽明随意瞄了一眼,便瞧出了其中的门道,似是「心经」的手抄本。

但他对这玩意儿可没什麽兴趣,只看了几眼便随手搁在了一旁。

窗外倒退的景色渐渐停住,只是没过多久,随着火车的发动又再次变化起来。

练幽明坐在床边,靠着枕头,打着瞌睡。

不知不觉,时间已在飞快流逝,窗外的景象也从萧条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赫然下起了大雪。

寒意袭来,练幽明从行囊里取出军大衣,又围了围巾,才继续躺下。

「嗯?」

可他这时忽然咦了一声。

却是瞟向了桌上的黄皮书。

许是之前被孙独鹤抛进来的时候给磕到了,但见老书的书壳翘起一角。

练幽明扬了扬眉,仿佛瞧见了什麽出乎意料的东西,凑近了仔细一瞧。

这里头……好像夹着东西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顺着书壳翘起的地方往上一掀,但见底下果然有个夹层,还塞有一块手帕大小的锦帛。

只等把这页锦书小心翼翼的摊开,练幽明瞳孔瞬间急缩,随后双眼又缓缓睁大。

视线落定,但见为首的几枚小字映入眼帘,竟是……

「十二关金钟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