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微微摇头,撑起笑脸面向二人,道:「没事。」
邹氏坐了过来,捂着林黛玉的手心道:「宸儿,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会看不出你的喜怒哀乐?别与娘亲藏着掖着,有什麽心事,还不能同娘说了?非要自己憋着难受?
在邹氏的再三追问下,林黛玉终是轻声道出缘由,「终覆县尊未能当面点我为案首。」
邹氏心下诧异,自家的娃娃何时这般上进了。
竟因为没被点案首,就如此闷闷不乐?
「我的儿,你能顺利考过,已是天大的喜事!何必强求那案首虚名?你这般模样,娘亲瞧着心疼。」
「再说,榜单未发,万事皆有可能呢。」
林黛玉知晓勋贵一脉点了案首的困难程度,除非她的才学能够力压群雄,彻底打动周县令。
但她也是尽力而为,没什麽遗憾了。
「就是不知,未取得案首,那纨絝会不会笑话我————」
林黛玉掀起车帘一角,望向外面,看着街景。
再有一日,她便又回到那小小的闺阁了。
内署房,周县令与几位巡考丶师爷正为最终排名做最后斟酌。
众人七嘴八舌,意见纷纭。
「县尊,案首之位关乎您到任后的首次人情往来。下官以为,当选一身家清正丶意向明确者为佳。譬如都察院曲大人家公子,文质彬彬,可为表率。」
另一人接口,「依我之见,礼部褚大人族中后辈四书文功底扎实,初覆亦是不凡,可点案首。」
周县令摇了摇头,「都先下衙回去吧,这几日各位辛苦了,至于这最后榜单,我亲自来定。」
闻言,除了心腹师爷,其馀人等皆是作揖告退。
「县尊老爷,您以为他们方才提到的人选如何?」
周县令叹了口气道:「右都御史曲家的女眷,是八皇子的侧妃。」
「褚家座师,是明次辅。而明次辅,向来被视作大皇子在朝中的臂膀。」
师爷点点头,斟酌着道:「既然如此,老爷是否考虑从寒门学子中择优选擢?亦可博个清正廉明丶唯才是举的美名。」
「本届考生,寒门子弟虽有心志,然文章火候,确实稍逊一筹。」
周县令喃喃又道:「镇远侯府的李宸,如何?」
「勋贵?」
师爷闻言,几乎失声,「老爷三思!勋贵子弟位列案首,国朝百年来闻所未闻!一旦公布,恐引物议沸腾,那些士子若闹将起来,参您一个媚附勋戚」后果不堪设想啊。」
「媚附勋戚?」
周县令嘴角勾起讥诮,「傅试前日送来的那两坛美酒,我是如何原封不动退回的,尔不是不知。」
「这————」
周县令霍然起身,负手走到窗边,望着沉沉夜色,徐徐道:「镇远侯府前番因「棉絮案」中秉公直言,刚受朝廷褒奖,圣眷未衰,享誉仕林。」
「更关键的是,他家向来在军中自成一体,与朝中诸皇子派系均无过深瓜葛。点他,反而最是乾净。」
「至于士子非议?若因出身便埋没真才实学,才是本官失职!本官点的不是他的出身,是他这无可争议的才学!」
见周县令心意已决,师爷不禁又问,「那贾宝玉呢?其实他诗词,文风都尚可的。」
周县令不假思索,「红椅子留给他了。」
「红椅子?这可是最后一名呀————荣国府那边如何交代?」
「最后一名,刚好看谁说本官媚附勋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