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不得,使不得啊!」
时刻留意着这边的清客们一拥而上,抱胳膊的抱胳膊,拦身子的拦身子,更有机灵的顺势夺下贾政手中的拂尘,场面一时鸡飞狗跳。
贾宝玉更是被众人挤倒,不知被多少人护在身下,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贾政被众人拦着,再碰不到贾宝玉,只得指着门口对宝玉怒喝,「还不快滚!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听了这一句,贾宝玉才似是如蒙大赦了,也顾不得仪态,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梦坡斋,一张脸吓得惨白,魂儿怕是丢在了里面。
而后众人好一阵劝慰,才将贾政重新扶回座上,奉上新茶。
贾政抿了一口茶,旋即颓然长叹,面上怒容渐消,唯有疲惫与忧虑,淡淡道:「诸位不必再劝,是老夫教子无方。」
「此子顽劣,远不及他兄长万一。原本只盼他哪怕能得个童生功名,日后不至辱没门楣,我便心满意足了————」
「唉,这副取之名,实在令人心焦,若日后招覆再不过,当真落榜,我这府里的颜面————」
贾政话未说尽,只是摇头叹息。
毕竟为人父,爱之深责之切,却也难免起舐犊之情。
在座的都是人精,不由得尽皆将目光落到傅试身上。
傅试是最早的一批贾家清客,如今凭藉贾家的扶持都坐到了顺天府通判的位置上,专管粮运丶刑名,乃实权五品官,宛平县是其下辖县。
虽说宛平县的县令也是正五品,二者并非上下级,但都在京城官场上,低头不见抬头见,自然能说得上话。
今日贾政兴趣寥寥,清客们便一哄而散,出了荣国府的门,尽皆来寻傅试道喜。
「恭喜了傅大人,此次又寻得良机,切勿让老世翁寒心呐。」
傅试含着笑道:「是极是极,都是为老世翁分忧。」
宛平县县衙,天虽未暗,忙碌了两整日的周县令已打算早早歇下了。
县试还有三场,最后一场还需他亲自面试。
不由得让他与考生一般,蓄养精神。
可是正在此时,外面来了访客。
衙役入门通禀,是顺天府傅通判造访。
同在京畿为官,傅试的跟脚周县令自然知晓。此时为何而来,便早已是心知肚明。
「周兄,冒昧打扰,还望海涵啊!」
人未至,声先到,傅试拱手间笑容可掏。
身后跟着个长随,手里捧着两坛酒,泥封红润,定是佳酿。
「言重了,傅大人快请坐。」
二人分宾主落座,少不得先互问了一番官场起居,说几句京畿漕运丶今岁春旱之类的闲篇。
一巡茶过,气氛才渐渐熟络。
傅试挥退长随,指了指酒坛,笑道:「一点家乡土仪,不成敬意,知道周兄清廉,绝非那些腌臢物,只是友人间助助诗兴罢了。」
周县令含笑谢过,心知大戏要来了。
果然,紧接着傅试话锋一转,压低声音,推心置腹道:「不瞒周兄,今日实有一事叨扰。」
「敝府恩师贾公政老,周兄是知道的,最是端方君子。其府上那位衔玉而生的公子,此番也在贵县下场县试。」
「那孩子灵性是有的,只是年少顽劣,学业不甚扎实。傅某今日唐突,只想恳请周兄,阅卷时若见其文笔尚有一线之明,不至污了耳目,万望权衡周全,给予一线机会,全当是激励后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