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秦姐。我已是练气二重,易筋易骨,受得住。」
秦寡妇心知异哥儿做事沉稳,极少胡闹,于是道:
「熬药费时辰,我来搭把手。」
姜异没有拒绝,详尽说道:
「血纹草跟壮骨花要磨成粉,随即拿烈酒浸泡,挥发药性……」
秦寡妇干活素来细心,很快就将几十包药材分清楚。
又跟老李家借来药碾子和砂锅。
「煎药这事儿,异哥儿就交给我吧。」
秦寡妇主动包揽下来。
「那就劳烦秦姐了。」
姜异本想结算「帮忙」的符钱,结果话刚出口就被秦寡妇白了一眼:
「都叫我一声『姐』了,咋还见外上了。」
姜异再次感谢,自己也没闲着,让贺老浑从隔壁工寮借来铜锅。
后者在旁干瞅着,好奇问道:
「异哥儿这是准备炸什麽?油饼子麽?」
姜异继续保持「医药世家」人设,有板有眼道:
「虎狼药不是用来内服,而是外敷,最好制成药膏。
第一步就要『浸药』,把三七丶龙血竭等药材投入烧热的芝麻油里,用文火慢慢煨,逼出其中精华。
再用武火去炸,放出药香,等滤掉渣滓,就能把药油与药粉调和搅拌,收成药膏。」
贺老浑啧啧道:
「异哥儿这手本事,即便不入牵机门,也够到坊市混个差事。」
魔道治下的南瞻洲,凡役牛马多半靠手艺吃饭。
有一门好使的手艺,走到哪里都有人要。
姜异边干活边说道:
「贺哥,往后淬火房里的事儿,就拜托你多留意了。」
贺老浑使劲拍胸脯:
「异哥儿你放一百个心,别看老贺我平常马虎,可你既然把差事委给我,豁出命也要干好!」
秦寡妇忍不住刺了一句:
「让你好好干活,又不是去剿劫修,怎麽就扯到拼命上了。」
贺老浑嘿嘿一笑,今后由他替异哥儿查验骨材,虽然多赚不了几个符钱,但胜在活计轻松,可以光明正大偷懒划水,顺利熬过十二年期满。
日头沉到群峰背后,风雪呼啸,吹来浓墨似的夜色。
大杂院众人各自出工出力,帮着姜异迅速弄好虎狼药膏。
秦寡妇仍然不咋放心,再三叮嘱道:
「拢共十四副药膏,异哥儿你可得悠着点用,别伤到身子。」
姜异笑着答应:
「秦姐不用担心,我有分寸的。」
收好十四副虎狼药膏,他又找来几只陶罐,把药膏密封妥当装放进去。
须得静置一日一夜,待其毒性散尽,膏体凝固,才算大功告成。
「异哥儿。」
趁着其他人散去,贺老浑拉住姜异,小声道:
「跟你说个事儿。」
「是不是淬火房有谁找你麻烦?」
听着姜异这麽问,贺老浑连连摆手:
「没丶没丶没!就磨刻房的张三丶锻造房的董四他们想跟你谈谈,让我传话。」
姜异皱了下眉,不三不四的恶名在外,他也有所耳闻。
说实话没什麽兴趣与这两位打交道。
「贺哥,你觉得他俩是要跟我谈什麽?」
贺老浑犹豫道:
「应该是……商量着分孝敬钱吧。」
啥孝敬钱?
姜异认真思索,好半天才想起来。
似乎还真有这麽一笔「保护费」!
凡役做工,是按「计件」来算。
必须产品合格,工时达标,才能领钱。
这就给了检役拿捏他人的条件。
因此各座工房的众多凡役,多半要给检役交钱,避免找茬和刁难。
这就叫「孝敬钱」。
「以前淬火房中,虽然检役空缺着,但赤焰峰的凡役是抽签轮换,所以这一笔钱,都由张三董四代收了。」
贺老浑小声说着:
「眼下异哥儿你就任,他们自然要分一笔出来。」
姜异思忖片刻,摇头道:
「贺哥,他俩敲骨吸髓惯了,咱们管不着。
可你想想,赤焰峰的凡役挣得每一分都是血汗钱。
往常遇到难处,手头宽裕,大家能帮也愿意帮。
如今我侥幸做个检役,反过来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这合适吗?」
贺老浑低下头,好似惭愧,连连道:
「异哥儿讲得对,讲得对。」
姜异按住贺老浑的肩膀,将脸凑近,那双眸子晶亮:
「贺哥若缺符钱,不妨跟我开口。但莫要做让人背后戳脊梁骨的腌臢事儿!」
贺老浑慌极了,不知何故此刻的异哥儿,让他心底直冒寒气。
「我晓得!我晓得!异哥儿你怎麽说,我就怎麽做!」
姜异忽地展颜一笑,又变成那个腼腆纯良的少年。
「贺哥,等月底过完,发符钱了,我请你下馆子。」
贺老浑乾笑道:
「异哥儿太客气!该我请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