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雅沉声道:“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从前那样热心待你,那样不记痛不记苦,你要做了什么,才能让他凉透了心,让他没办法开心。”
上官阙没有讲话。
车夫在门外催了几声,说雪紧了,贺雅见上官阙仍是不讲话,离开前道:“聪明人好算计,感情上算计一些,本来无伤大雅。可算来算去,容易把自己算进去。上官公子,没人能叫你们生离,但他疾病缠身,或许转眼便是死别。世间万种分离,唯有死是无法挽回的。你若是坚持有个结果,就好好对待韩临,不要再消磨他。人不能太贪婪,否则丢了,追悔莫及。”
登上马车前,贺雅瞥了一眼新刷的朱红门框,对韩临叹道:“你不该回临溪。”
送走她,韩临找到上官阙说:“我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上官阙正蹙眉喝药,搁碗缓着气听他讲话,答说:“我知道了。”
见他神色恹恹又去喝药,韩临握住他的手,情词恳切,至少面上情词恳切:“师兄,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说,贺雅恐怕是把流言当真了,你不要,你不要……”
“早在十多年前贺雅就为利益舍弃过你,如今她身处深宅大院,头上有族辈,腰上悬着子女。从前她只有一个人,如今她有家族和荣华富贵。人生在世,谁都有过勇敢的时候,无法坚持的勇敢,一文不值。她能为利丢掉你一次,就丢不掉第二次?”上官阙吞茶漱口,拭过嘴角,回握那双冰凉发颤的手,望住韩临露出笑容:“没事的,我又不是嗜杀成性。”
……
午睡起来,唐青青呵热手指,执笔去练字。
那年大公子回金陵乡下养病,深居简出,乡间遍传他的姿容,连她这个聋子都知道了。趁着到河边洗衣出门,她爬墙去偷瞧美色,却让门房逮下来。
大公子跟门房交谈几句话,自此留下了她,找大夫为她治病,又请先生教她识字和手语。待她运用娴熟,在旁跟学的大公子打手势告诉她,他是上官阙,上官家的长子,她母亲是他家的家仆,自己从前受过她母亲照拂,又说她姑母那边,他已经打点好,日后安心住下便好。
大公子还告诉她,祸福相依,没有言语扰心,她或许能于静处取得成就,自此她便学起隶书。
书法要下苦功,临帖时一坐就是一整天,偏偏大公子玉骨冰姿,余光瞥到,总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请来教字的先生见不得她跑神,看几眼,手上挨几下板子,挨得多了,一见大公子她便觉得手痛,再不敢多想。好在也养成练字时专注笔画的习惯,很多时候大公子进门她都不知道。
这天也是一样,雪天路滑,不用去教木头写字,午后她临完一张礼器碑,扭头活动脖子,才发现大公子到了。她吓了一跳,忙要起身行礼,大公子摇头让她坐下,拿过一张字看了半晌,告诉她写得不错,让她继续练。
大公子难得夸奖,唐青青高兴坏了,铺纸捡笔,又去书写,不自觉便浸到字中。
“……就说雪天景美,叫人引秦穆锋一行去西湖,赏断桥残雪。桥上设位老僧,见面只道是有机缘,或是有劫难,总之福要齐天,灾要夸大,见机行事,择一即可。届时领他们到寺中住上几月,撒些延年益寿的符水,做些消灾解厄的法事。”
“若能在寺里拦住便好,拦不住便讲一段宝物遗失的往事,宝物是传世剑谱或是纯金佛头,总之要挑样贵重的丢,再跪地哭一番,显得事关重大,诱他们一行去追,路上留些能解的线索,设些并不要紧的关隘,拖个一年半载。”
“秦穆锋那边先要拖住,不杀是最好的。韩临传给白映寒和舒红袖的书信,日后得叫信客拿来,我过一遍目。”
“白映寒那边,信件不能再这样频繁,省得走漏风声,得去一封信叫她省省力气养胎……不过她月份大了,想来韩临不会透露给她什么事。”
“年前问问小唐想回金陵还是留在这里,倘若回金陵,得提早寻个由头把傅欢要过来,养在山上。”
“这些都好说,只是韩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