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人声稀了,风声又起,孩子交给乳娘照看,韩临回屋时在廊上走,身形都给吹得有点晃动。
上官阙来送药给韩临,韩临边喝边看上官阙带来的两封书信,一封是白映寒的家书,另一封是秦穆锋写给上官阙的,信中提起韩临,韩临说我等会儿写回信。
药喝完了,上官阙还是不走。韩临问他还有什么事,上官阙道:“怕你的手不方便书写。”
“我能写。”顿了一顿,韩临声音小了一些:“只是慢一点。”
上官阙追问一页要写多久,又说:“不要像上回,太累,才发生那样不好的事。”
韩临说我找红袖帮忙。
上官阙于是又笑:“你认妹妹,红袖反应那样大。你还敢找她?”
韩临不说话了。
窗外风声像巨吼。
上官阙揽袖研墨:“师叔的脾气小屠不清楚,我来代你写吧。”
韩临只好向上官阙口述,他言语随便,敬称词汇加之来龙去脉都由上官阙润色。他一向报喜不报忧,说自己为别人带孩子,过得不错,要他们不必担心,又说自己还胖了一点。
讲到这里,上官阙搁笔,忽然拉住韩临,手沿腰往下摸。
韩临脸色微变,退后两步,又被他握住胯骨拉回去,又惊又怒:“你做什么?”
“探探虚实。”上官阙放开他:“我笔下不想写假话。”
说完,韩临亲眼见他在纸上写下仍是清减的字样。
想不到要他代写书信竟这么麻烦,只是第二封都起了头,他行文也快,韩临姑且忍着。
秦穆锋那封信写至结尾时,上官阙道:“师叔问你我关系如何,你要我怎样写?”
“你都替我写信了,他还不明白吗。”
“就算你对我恨之入骨,我也会帮你。”上官阙催问:“怎样写?”
韩临停顿,上官阙也不急,悬腕在等。
半天,才等到韩临蹙眉开口:“还算融洽。”
上官阙竟然转过身,盯住韩临,认真地问:“你知道欺师的后果吗?”
下意识叫韩临去捏右耳,只是摸了空,讪讪地收手。
总不能写下交恶,尽管上官阙有私心,到底是替韩临找到妹妹,护了她将近十年,又照看韩临捡来的红袖,可谓尽心尽力。连韩临没由头的找两枚耳圈,他都陪着。倘若他是别的人,韩临都得喊他一句恩人。偏偏他是上官阙,对韩临穷尽了坏,也穷尽了好。
要带孩子,难免同他打照面,整日吵吵打打不现实。韩临孑然一身,不用再担心与他的联络会触怒谁。
好像他待红袖,待易梧桐,待小屠,待傅池,都以宽厚著称。当年自己是色迷心窍,韩临想如今却不同。
只要关系不再到那个程度。
一番思考,纵使看出上官阙的期待,韩临还是说:“我对师叔没讲假话。”
话音刚落,上官阙回过身,很快将那句断定关系的话原封不动写到信上。
又写几句祝福康健的好话,上官阙停笔,向韩临递去毫笔,幽幽道:“白纸黑字,落笔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