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脚郎中从袖中拿出一把钥匙,朝距他们最近的屋宅走去,钥匙插进锁孔,锁簧咔嗒一声,转过头来对他挑挑眉毛:“进来坐坐?我这儿有好茶。”
“茶城不缺好茶。”
“我这里还有点心。”
“真不用了,老陈还等着我去刷他家的墙,回来还要修屋子,今天就不了。”
“你可真忙。就你家那棵柿子树,树顶的挂果到时候熟了要怎么够?”
“山野里柿子树到处都是,不稀罕。每年都只能吃,我吃腻了,今年树上那点预备给鸟吃沤肥。”青年一口气说完,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我家有柿子树?”
“我每天在院里坐着,一眼就能看见你家。”青年笑眯眯的说:“还有,你家房顶的瓦确实是碎了几片,我原想着你要是再不上去补瓦,我就敲门去提醒你。”
青年沉凝片刻,说:“我真的不认识你,或许是你认错人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我才搬来,邻里之间还要你多关照。忘了介绍,我叫明月,无蝉门挽明月的那个明月。”坡脚郎中自来熟地去握他的手,晃了一晃,挨近他的耳朵小声说:“你也可以管我叫燕子。”
青年想抽手,可他抓得牢,只得尽力把头朝另一侧撇:“我叫韩溪。”
“这名字难记,我们是邻居,”坡脚郎中笑了笑,松开他的手:“我叫你韩临好不好?”
青年搓着发红的手背,紧绷着脸,走前只留下一句:“随便你。”
初秋天还不凉,近日无雨,入夜便是耿耿星河。
坡脚郎中在院中吃了饭,喝了茶,回屋翻出张薄毯,到院中的摇椅上坐下,抬着一双眼睛瞥向远处星斗下挂红的柿子树。柿树下是一间古旧的土墙房,屋瓦破旧,檐角断裂。
照理说,茶城多雨,雨来得又急,房屋主人该着急修屋,以免漏雨浸墙。
他捉本书到躺椅上等,直到星河流远,日色将晓,都没有等到人上房。
挽明月噙笑,起身整整衣衫,神清气爽道:“上工上工。”
挽明月自然当失忆是把戏,却也不想逼韩临太紧。村镇就这么大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韩临又跑不掉,何况还住得这样近。
而对方似乎有意躲他,在闯进韩临生活的半个月中,挽明月没能搅乱平静,只能从他人口中和几次潦草的偶遇大致摸清韩临的作息。
这夜挽明月守株待兔无果,索性次日下午同药铺请半天假。
挽明月到城东时,中午吃饭那伙人已经散了,茶楼里只剩些聊天的闲汉,他要找的人靠在茶楼门边喝茶发呆,见他来了,转身要回茶楼。
挽明月隔老远笑着对他说:“客人要喝茶。”
于是青年只好扯下肩头的抹布,回过身来,重复着说了千遍万遍的招呼:“客官喝点什么?”
挽明月斜了眼他脚边的板子,随口挑了第一排的茶,青年于是回过脸,说茶名,接着吸了一口长气似乎预备扯着喉咙让人收拾桌子,来领客官过去。挽明月见状拉住他的手腕,说不用了,天凉快,我在外头站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