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拟着劝言。却见拆下百十招,仍不分胜负,甚至屠盛盛已显劣汰。
屠盛盛并非旁人,见识过上官阙的剑法,心中暗暗叫苦。上官阙剑招一向难拆,寻常比试,只觉剑气如风,轻巧难寻,却又丝丝入骨,好在点到即止。如今上官阙发狂,这剑锲足了劲力,招招致命。他从前只当上官阙隐藏实力是为了在必要之时迷惑对手,却不懂为何在今日显露出山水。
屠盛盛斟酌片刻,当机立断抽身退出战局,拽走竖碑的二人。
上官阙并无相缠之意,见人退开,手握长剑立在石碑前,仰脸淋雨,手指摸住钝寒的石碑:“我说过,他没有死,他不舍得死。”
话音刚落,便见上官阙高举长剑,轰然砍断墓碑。
屠盛盛望着荒唐的碎石碑,一时怒发冲冠,冲口就道:“当然,韩临是被你活活逼死的。”
舒红袖在旁浑身一颤,她不肯见上官阙,何尝不是心里清楚,自己是逼死韩临的帮凶。
上官阙缓缓转身看过来,屠盛盛毫不畏惧地回望他。
严阵以待之际,忽见上官阙挑唇笑了起来,雨水蒙面,红衣色浓,此前面目昏翳一扫而尽,风姿明艳。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野兽食肉还要吐骨。”上官阙回头凝视隆起的坟茔,眼色一暗,挥剑平指:“难道这里埋了他的骨?”
话罢,上官阙弃剑,十指去挖坟茔新土。
众人大惊之余,只觉他一身红衣的背影隐现癫狂之态,无人敢近身去阻止。屠盛盛见韩临坟塚被这样糟蹋,更是捂住红袖的眼睛,不忍地背过脸。
土中有碎石,瓦砾,锋利如刀,雨势渐缓,上官阙挖到十指溢血,总算触到棺椁。
上官阙擦去棺木的泥,倚到棺椁旁,闭目贴脸到棺盖上,感受着棺木的冰凉寒意。一如寻常清晨唤醒韩临那样,上官阙贴在棺椁旁喃喃低语:
“你不会死的,对不对?”
半晌,上官阙瞥开眼,拾来长剑,削入棺椁。
棺盖撬开,棺中只有一身韩临生前所穿的旧衣裳,摆作人形,权作尸身。
上官阙迈入棺材,抓起那身旧衣裳,紧紧拥入怀里,转过脸来,笑着说:“没有尸骨,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天光幽暗,只见上官阙长发凌乱,面色如霜,红衣早为泥污,淋得仿若湖底溺死的艳鬼。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上官阙拥紧这套旧衣。
他十指涌出的鲜红将衣物挠出血痕,好似不详的镣铐,欲锁紧留在衣物上的残魂。
满身的癫狂,十分地凄凉。
泪水夺眶,舒红袖转身就走,傅池紧跟上去,屠盛盛面有戚戚,向易梧桐请辞。
到这个地步,这场丧葬几乎成了一场闹剧,是非之地易梧桐不想多留,踟蹰片刻,终究还是硬着头皮留下收拾局面。
等遣散众人,易梧桐再回头,却不见了上官阙的身影。她忙撑伞走近几步,就见被掘开的坟墓里,为韩临所设的棺木中,躺进一个赤红的人。
雨透骨彻寒地下,上官阙阖目在棺椁中侧躺,身体蜷缩,将那身空空荡荡的衣裳护入怀中。好像身上的不是红衣,而是淋淋的血。
他脸上雨水纵横,易梧桐辨不出他是否落过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