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骨头还连着筋。你一天不死,你就一天离不了上官阙。”
韩临偏刀后撤几步,侧着脸道:“我知道你说这些都是为了激怒我,我告诉你,起不到作用的。”
“你有地方可去吗?”红缨枪稍一抖擞,径直刺向韩临脖颈:“有地方肯收留你?你父母早逝,师门被屠,朋友凋零,常人都躲你如瘟神。有地方可去你会一路走走停停,半个月也没走多远?
外面可是危险得多了。你长成这副样子,隐姓埋名你觉得简单吗?你以为你西行的路上没人想对你下手吗?他们只是不能确认你是不是真的和你师兄撕破脸。
你在暗雨楼,就算再臭名昭著,也没高手敢围攻你。你知道为什么吗?暗雨楼和上官阙立在你身后,伤你就意味着要惹到他们,这种危险没几个人愿意冒。
你要与暗雨楼和上官阙断了干系呢?跟你打交道意味着与亲朋被你杀死的人为敌,还要担心你会不会调转刀锋有朝一日杀了他们。
韩临,你这辈子都不要再想有朋友。”
韩临停住进攻的动作,额角青筋突跳,大声道:“你说够了没有!”
因这一停,长枪找准时机,在他的侧腰划出一道口子。
韩临这次连伤口都没有捂,脸色一片死白:“我放过他一次,要他回去见见你。”
提到姚黄,魏紫终于慢下动作。
“我没有见到他。”
“他死前我问他,他说他不愿意把你拖下水。”韩临疼得粗喘了几声,把嘴唇咬得渗出血,才又道:“你打不过我,就算我现在很生气,但你打不过我。你走吧,不要浪费他的好心。他想要你活着。”
魏紫握了握手中长枪,仰头看着梅花,缓缓道:“我与你很像,都是从小没有根了,四处逃荒的人。你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南下讨生活,最后撞上天大的好运,被举荐到临溪。我不像你。都说天下武功出少林,我从南方北上到中原,在嵩山落发出家。如今乱世,做生意的,根基不牢,甚至抵不过拿着一把刀大字不识几个的小贼。
但我算错了一件事,天赋。
天赋是求都求不来的。我武功中等,能得到长老青眼,还是因为会来事。坐到那个位置的都不是笨人,清楚以我的中人之姿,再刻苦地练下去,也成不了气候,于是只把我当个军师。为了让我安心为他们做事,不分心,他们也从不教我武功,只要我做‘分内的事’。天赋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
账房先生、军师、谋客,我从前就有很多机会去做,不必山遥路远跑来洛阳。在准备的离开那段时间,我常常下山,替寺里采买东西。财主听说我是山上寺里的,请我吃斋。离开前,我听到那个财主抱怨家里的小长工,说原本是见他天生力气大,能干活。谁知如今到了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太多,脾气又不好,养在家里得不偿失,想逐出去任他生死。
隔半月我再去,遇上雪天,留宿在哪里,等雪停。又听财主抱怨准备要小长工走,可他要是不干了,那些活就要三个成年人做,又是一笔开销。
我留了神,于是找到了小长工。他比我还要小两岁,天生的大力气,牛犊一样,大冬天穿着一身破烂,好像天上飘得不是雪,是鹅毛。脾气确实不好,一有不高兴,就仗着力气欺负比他大十几岁的人。我为了靠近他,花了不少工夫。
因为他,我放弃了长老身边油水多的职位,花了半年时间混到苦寒的藏书馆。我给他挑了一本铁砂掌,为我自己找了一套枪法,用整理书架挤出来的功夫,一次背下来一点,足足用了半年时间,把那两本秘籍抄录下来。之后我下山,带着他离开,混入洛阳。
下山正是牡丹花开的四月,我们二人改头换面,他叫姚黄,我叫魏紫。我们都在洛阳新生了。
刚下山的时候手上不知轻重,我搞出过几桩命案,他替我顶了下来,有一次官府铺下天罗地网搜捕他,我带他到深山里躲了半年。
再后来,因为武功和命案的原因,我们一起加入残灯暗雨楼,一起去长安。
我以为这种日子还会再过个二十年,等我们年老体弱了,双双被后来者斩落马下。但二十年也够了,够我们两个蝼蚁浮生偷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