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
宫中催得紧, 底下的人也不敢耽误,姜岐玉的车架一路风尘仆仆,终于,赶在太后娘娘的寿诞日之前, 驶入了金陵城的洪武门。
宣旨太监刘荃是御前伺候的, 第一时间得去向圣上复命, 进了城之后他便换了一顶小轿, 被他手底下的人抬着往宫墙里去了。
姜岐玉的马车停在城门外不远处的一条甬道里, 素锦悄悄掀开了一侧的车帘,好奇地向外头四处张望。
姜衍在被册封为平南王之前, 在金陵城里也有一座御赐的府邸, 后来姜家军队奉旨镇守南境, 举家上下便都迁去了宁州, 京城的老宅也就慢慢荒废了。
姜岐玉离开金陵的时候,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在平南一待就是十余年,如今故地重游,周遭的一切,对她来说实在陌生得很。
宁州城是南境第一重镇,直面南疆虎视眈眈的苗人,南越族最出名的猛将——乌珞尔大帅便驻扎在边城外,相隔不过十里的锰滇山岭之中。
正因如此,宁州城的军事戒备极其要紧,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敢稍有松懈。
身为平南王府的郡主,姜岐玉早已开始掌管军营换防等要事,她还从未在入夜之后,见过满城灯火通明,靡靡之音绕梁不绝的繁华盛景。
金陵,当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啊。
姜岐玉顺着撩开的车帘往外头看去,马车内闷热的空气流动开来,外间一股馥郁迷醉的花香,揉进了甜腻的夜风里,顺着窗格飘进车厢之中。
姜岐玉循着香味,往远处瞧了一眼,眉心忍不住微微紧蹙。
离开南乐县两日,秦邝突然带着一队人从后面快马加鞭地追了上来,也不知道他同刘荃冠冕堂皇地说了些什么,竟然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跟了他们一路。
姜岐玉原本还在生闷气,待看到满面风霜的师徒二人——乐生浑身带伤,还傻兮兮地笑着同她打招呼,秦邝也不知道多久没休息了,满脸胡茬,只剩一双晶亮的眸子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姜岐玉的心里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这头还没理清自己又酸又甜的心绪,秦邝又天生是个不会表达情感的闷葫芦,再加上还有个时时跟在两人身侧的刘荃,从南乐到京城这一路上,两人始终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现在好不容易刘荃走开了,姜岐玉也没下车,她坐在马车里与两个贴身侍女面面相觑——这倒真不是姜郡主装模作样,十几年没来过了,她是真不记得自家大门朝哪里开。
当然,郡主也是有些隐秘的小女儿心思,分别的时候,她那般“大放厥词”,说什么以后再不会麻烦人家,现在让她主动开口,姜岐玉着实是有些抹不开面子。
再说了,凭什么每次吵架闹别扭,都是她主动求和?
姜岐玉鼓了鼓腮帮子,她想,若是秦邝自己提出要为他们引路,送她们回府的话,那她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正这么想着,姜岐玉便看见一台赭红色的华盖软轿突然动了,这轿子早早地便候在了城门处的官道上。
八抬大轿即便是停在角落里,也足够引人注目,更何况他们一行刚刚进城,就有人小跑着过去通传,很快软轿外长长的垂丝海棠珠帘便被人从里头拂开。
软轿上下来的是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她穿了一身真紫色交领金色滚边绣飞凤纹的短袄,下身是一条通体流光绣着银蝶的月华裙。
更为难得的是她发冠上的那顶翡翠珍珠头面,冰透的翡翠底座上,镶嵌着粉色、紫色、金色、银色四色珍珠,颗颗饱满圆润,大小皆有。
正中心的那一颗粉珠竟然有山核桃般大小,华光熠彩,通体闪着宝蓝色的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