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安稳绵长,他从袖笼里摸出一截铁丝,与姜岐玉师出同门的手法,随意地捣鼓了几下,拴在手腕上的铜锁应声打开。
秦邝握着姜岐玉的手,他的目力极好,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看清纤细的手腕上,那道深深的勒痕,是铜环磨出来的。
他取了白玉膏出来,冰冰凉凉的软膏涂抹在瘀痕上,姜岐玉觉得有些酥痒,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嘴角轻快地弯了弯。
一饷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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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禾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嗓子里像是烧了一把枯柴,燎原野火过境,片草不生般干涩。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用力摁了摁还冒着金光的额角,一时有些晃神,自己这是怎么了?
一碗冒着热气,乌漆嘛黑的茶汤突然出现在苏禾的视野里,苏禾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缩,抬眼望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漂亮的腕子,再往上是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苏禾不动了,她费力地揉了揉眼睛,终于确定自己好像是真的断片了,她的记忆只停留在言成蹊把杏花酒交给她的那一刻,清风拂面,月朗星疏。
不应该啊,祖父和父亲明明都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就连母亲和姐姐,逢年过节也都能饮上几大盏茱萸酒,怎么传到了她这儿,这么不济事呢?
苏禾睁着一单一双两只大小不一的葡萄眼,可怜兮兮地盘坐在被子里,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醒酒汤,大口喝掉。”
言成蹊心疼地拉住她的手腕,将手中的海碗递了过去。
苏禾闻了闻这碗又苦又涩,五味杂陈的“黑水”,眼皮跳得更快了,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言成蹊大概是第一次做醒酒汤。
苏禾苦着一张小脸,轻轻抿了一口,果然,口味非常别具一格。
“啊,我醒了!”
苏禾企图滥竽充数,萌混过关,一抬头就看见言成蹊双手抱臂,靠立在床柱旁,凉凉地开口道。
“千杯不醉?”
苏禾偃旗息鼓,只好硬着头皮,心一横,仰头一气儿地灌了下去。
也不知道他往里头放了多少个罗汉果,苏禾从来没有喝过这么涩的汤水,嘴唇上还火辣辣地疼,好在人总算是彻彻底底地醒了过来。
“以后若是在外头,不许你再随意喝酒了。”
苏禾点头如捣蒜般应下,见言成蹊端了碗出去,她赶忙爬下床,找杯子漱口。
凑到铜镜前一照,苏禾才发现,自己的下唇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深浅不一的牙印,难怪方才沾了水竟是那般的疼。
苏禾用指腹摸了摸,破损的两处已经不渗血珠了,殷红饱满的樱唇,似乎要比平日里肿上一些。
春分过后,没几日便是寒食节,头前落了好几场大雨,终于雨过天晴,春回大地,拱辰大街上也热闹了起来。
南乐县的几位乡绅夫人,一同办了个赏花会,白日里公子小姐们吟诗作对,赏花游湖,好不风雅。
县令夫人还特意命匠人打造了百十来盏宫灯,大大小小,形色各异,挂满了拱辰大街的街头巷尾,一时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苏禾早前便答应要带言成蹊看灯会的,可惜花朝节那一日发生了丽娘的案子,后来又是风波不断,一直耽误到了现在,终于可以给他补上了。
苏禾今日穿得是一身鹅黄色绣银线广玉兰的对襟褙子,下身是一条银色的月华裙,长发用一根银簪挽成个流云髻,亭亭玉立,温婉秀丽。
走在她身侧的言成蹊则是一件姜黄色的白鹤邀月竹节袍,手臂上还搭着一件鼠背灰的兔绒大氅,街巷上人头攒动,苏禾走得冒汗,言成蹊便帮她拿着了。
他们二人走在一处,如一对璧人似的,虽都不曾穿金戴银,但在人群之中,却是意外地般配瞩目。
锦芳斋的糖葫芦比别处都要贵上五文钱,主要就是他家的糖霜调的最好,甜而不腻,所以铺子跟前一早便排起了长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