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锦心头难免失落,却仍强忍。她知道前线战事吃紧,这并不是她任性哭闹的时候。
三城失守,百姓屠戮殆尽;兰阳军困守雁门,与突厥对峙不下,三个月鏖战,形势胶着。流言蜚语渐盛,满朝质疑,声声皆指向谢氏一脉。
正当此时,谢家王妃奉召入宫侍疾,而她也在同日被诊出已有三月身孕。那孩子是在谢蕴出征前留下的,可偏偏来得不是时候。
淮王妃神色严峻,紧紧握着她的手,声声叮嘱:「世子妃,你有孕之事,切莫传出王府。为娘一旦入宫,你便闭门不出,喜脉能瞒一日是一日。宫里……最不可信。」
明锦听得心惊胆战,却不得不点头。她知这个孩子的分量,若被宫廷得悉,淮王妃便会被替换,自己与腹中的骨肉,将沦为棋子。
而此时,北境战况更险。粮草被截断,折子频频入京,却被皇后母家暗中压下。数万将士饿殍於野,第四城失陷。
幸得冠军侯与王尚书几番力争,吴王又打开北境粮仓,前线才得以转危为安。粮草既至,兰阳军重振雄风。谢蕴一骑当先,斩敌大将於马下,十日间驱逐突厥三十里。谢宏更设计於乱战之中,射杀突厥新可汗。
此乃大捷,理应奏凯。
却不料韩氏忽呈谢宏私通突厥王子之书信。皇帝震怒,风云突变。英雄一夕成罪人。
明锦本在府中,操持上下,备着迎接淮王妃归来。未曾想等到的,不是夫君父母的凯旋,而是满门抄斩的圣旨。
她等过谢家平反,等过日复一日的消息,终究等来的,是失望与绝望。直至被推上城楼,她才知自己人生的最後一刻,竟在此。
与他四目相对时,两人似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那枝破空而来的利箭,仿佛极尽缓慢,她甚至能清楚看见箭簇的纹路,从远处小黑点逐渐放大,直逼咽喉。
绝望如潮水扑来,她浑身发冷。
「啊——!」
明锦蓦然弹坐起身,浑身湿透,冷汗如被水捞出一般。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小姐!怎麽了?」榻前传来杏枝惺忪却急切的声音。今夜由她守夜,天尚未明,被这一声惊呼吓得仓皇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