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九章 回了三立(2 / 2)

同我仰春 理之光 4599 字 5天前

姜白石之所以没有先说京营,便是因为皇帝已经贡献了四万腾骧卫骑兵了,他怕再说京营皇帝会不满意。其次,而来绍绪四年襄城伯带去的兵中,就有京营的,那一战损失了六万兵马,其中一半多是京营的。如今京营已经没有三十万兵马了,只有二十五万馀,又带走了四万,所以只有二十万馀。第三,丁世晔也在御书房,姜白石不想和他发生冲突。

「可调多少人?」皇帝又问。

姜白石没有直接说话,但是丁世晔也不说话,所以姜白石只能硬着头皮说:「京营额定三十万兵马,如今已经走了四万。」

「那还是可以调的。」皇帝说。

「陛下,」果然丁世晔出来说话了,「绍绪四年,襄城伯宣化抗狄,便是京营兵马。自绍绪四年起,需兵部勾补军户,招募民壮。而三年间仅勾补军户八千,招募民壮五千。再加上此次御马监陈掌印已奉旨,带走了四万腾骧卫,如今只有二十万了。」

皇帝沉默了。

「陛下,可从山西镇调兵五千,」袁罡道。

「首辅以为如何?」皇帝问严泰。

「回陛下,微臣以为大同当出兵。」严泰提了一个新的思路,「既然大同北部已经发现北狄五万兵马,又不攻打大同,何不出击?大同有兵十三万,即便不能全歼,也可阻扰北狄合师,缓解宣化压力。」邓修翼又看了严泰一眼。

「忠勇侯以为何如?」

「微臣愿为陛下领兵抗狄。」

皇帝看了蓝继岳一眼,他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主见。

「你们先退下吧」,皇帝道。

于是各重臣告退。

「说吧,」皇帝对着邓修翼说。

「回陛下,奴婢以为首辅所言极是。大同北部已经发现有北狄兵马,来回逡巡,既不攻打大同,又无其他作为。意图何来?粮草何以为继?」邓修翼道。

皇帝原本靠在椅子上的身体,微微坐直了一点。

「还有,奴婢一直有一个疑问,北狄到底有多少兵马?」

「你说说,你以为有多少兵马?」

「奴婢查阅隆裕朝奏报,北狄数次犯边,每次兵力约在十万上下。绍绪四年是北狄兵马最多的一次,陈兵十八万。被我大庆迎头痛击,精锐死六万,伤更多。如今过去三年,何来二十五万兵力?竟是隆裕朝翻倍?」

邓修翼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后面的话,要皇帝自己去想,自己不能说出口。

皇帝也没说话,邓修翼不知道皇帝是在思考,还是用沉默逼他说出口。

于是他道:「再者,宣化总兵力十五万。即便宣化城被围,城中有兵五万不得动弹,仍有十万兵力,分布东丶西丶南三路。缘何镇北侯奏中说他可以调兵力,仅怀来一万,腾骧一万?另外九万兵力去哪里了?腾骧另三万驻守怀来。可腾骧卫本是骑兵,守城何用?此皆奴婢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奴婢不通兵事,故还请圣裁!」

「缘何姜白石不说?是其亦不通?还是另有缘故?」

「姜尚书久掌兵部,当不是不通。」

「那是何缘故?」

「陛下,腾骧卫直属陛下,陈掌印奉旨而去。大同现总兵为秦烈,亦是五军都督府右都督。而宣化到底发生了什麽,镇北侯语焉不详,姜尚书确有为难之处。」

「这是忠心用事?」绍绪帝声音高了起来。

「陛下,不如只招姜尚书单奏,亦可看看原委。」

「宣!」

于是姜白石便单独进了御书房。

「姜白石,如今只你一人,你便畅所欲言。」皇帝道。

姜白石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目光回转时,瞥过了邓修翼,只见邓修翼面无表情,只是垂目躬身立着。他知道一定是各位重臣走后,皇帝问了邓修翼一些话,所以才把他又召了进来。他想起之前便是奏对后,皇帝才同意陈保带着腾骧卫四万兵马去了宣化,于是他决定赌一把邓修翼会帮自己。

「回陛下,臣疑宣化丶大同奏报北狄兵马数目有误。自隆裕朝至今,北狄哪来二十五万兵力?而两镇虚报之目的一来为邀战功,一来为拖延。北狄此来当是劫掠粮草过冬。劫掠过后,必当北返。两镇当是为了拖延战时,以请求增兵,逼中枢四方调兵。譬如若从蓟镇调兵,十日后到。若从京营调,则五日后到。恐此时北狄已经扬长而去矣。」说着姜白石跪下道:「陛下,尤其大同,既已发现有北狄兵马逡巡,不战不拦,臣实不明为何如此?伏祈陛下谅臣恳切之心,边将骄悍,勋贵畏葸。」说着,姜白石竟老泪纵横起来。

皇帝并不叫他起身,而是追问,「如今没人,你便说当如何办?不要有顾忌。」

「请陛下命大同出击!」姜白石膝行半步,指尖点向御案上的舆图,「大同奏报言,北狄西路五万在大同北境逡巡,其营地必沿苍头河谷分布。此河谷宽二百里,秋草丰茂却无险可守。大同若出威远堡,经玉林卫西进,焚毁河谷草场,北狄马无食必退!大同现有兵十三万,然采凉山防线可留三万固守,臣请调五万精锐出塞,沿途堡寨如得胜堡丶镇羌堡均可为后援,绝无空虚之患!」

皇帝手指敲击着舆图上的怀来城:「你说陈保与曾达合兵,则怀来空虚。怀来与保安州相隔三十里,如何呼应?」

「陛下明鉴!」姜白石叩首道,「怀来控洋河河谷,保安州扼桑乾河源,两城如铁钳锁北狄南下之路。臣已算定:陈保率腾骧卫骑兵三千守怀来,另七千于城外妫水河畔扎营,另外两万腾骧卫骑兵交付曾达;曾达率宣府兵一万驻保安州,分五千扼守土木堡粮道。此三地形成三角,北狄若攻其一,另两军可沿河谷驰救!」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曾达手中若控两万五千腾骧精锐,则可对围宣化之北狄兵马实行骚扰,使其无暇西顾。进则可攻打北狄兵马,退则可守深井堡等诸多堡城免受劫掠。」

「居庸关如何布防?」皇帝的目光移向那道蜿蜒的山脉。

「臣请京营一万步军进驻居庸关!」姜白石指向舆图上两山夹峙的隘口,「此关四重关门皆嵌于太行丶燕山交汇处,最窄处仅五丈,两侧山峰海拔千丈。臣已令工部将佛郎机炮六十门置于东西两山,北狄若攻关,必成瓮中之鳖!」他又指向东北方向,「永昌伯从蓟镇出兵,三日内可抵永宁城——此城背靠燕山,前临妫水河,控制四海冶堡至居庸关的通道,可断北狄东路补给。」

御书房内,皇帝用指叩着桌面,似在盘算,姜白石的声音陡然沉重:「陛下,北狄此来只为抢收洋河河谷夏粮。若大同焚毁苍头河谷草场,宣化扼守桑乾丶洋河要隘,居庸关截断其南侵之路,不出十日,北狄必因马瘦粮绝北返!」他猛地以头触地,「臣三策皆赖地利:威远堡烧荒断其马食,怀保合兵锁其咽喉,居庸陈炮阻其归路,此乃以地理制游牧之法!臣非不忠心用事,只是此三策皆需乾纲独断也。」

皇帝盯着舆图上蜿蜒的长城线,良久,指尖重重按在大同镇位置:「准奏。令大同总兵秦烈三日内出威远堡,沿苍头河谷烧荒三十里;传陈保,腾骧卫骑兵不得死守怀来,须派游骑袭扰北狄粮道;永昌伯卫定方从蓟镇出兵,抵达永宁城;京营即刻开赴居庸关,违令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