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送锺(2 / 2)

卢象升读到此处,特意加重了语气,目光如电,扫过一张张已然毫无血色的脸。

「……凡贪赃枉法丶祸乱地方丶结党营私丶对抗国法之徒,无论官绅,证据确凿者——」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最后四个字:

「立!斩!不!赦!」

「钦此!」

圣旨一出,天威煌煌!

那「立斩不赦」四个字,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

全场百馀名官绅再也支撑不住,瞬间瘫软下去。

胆小者已然屎尿齐流,瘫在地上。

布政使张秉文丶按察使钱士龙等人面如死灰,身体筛糠般抖动着,他们现在可算了解了,这甚至都不是鸿门宴,这是断头宴!

这位年轻的总督,从一开始,就不是要和他们分一杯羹,而是要连锅端起,把他们所有人都煮了!

……

卢象升将圣旨郑重地交给身旁的卢剑星,自己则一步步,从主位上走了下来。

他的军靴踩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发出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死神的脚步声,敲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他走到大厅中央,那里,早有两名亲兵将那座华丽的西洋自鸣钟端了上来,就放在陈海平瘫软的面前。

卢象升的目光穿过无数惊恐的眼神,死死地盯住了面如死灰的陈海平。

「陈族长。」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陈海平浑身一颤,抬起头对上了那双燃烧着怒火与杀意的眸子。

「你方才问本督,这钟走得准不准。」

卢象升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本督现在,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它走得……非常准!」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穷的嘲讽与杀机!

「你说,你给本督送锺!这份大礼本督收下了!今日,本督就还你一份更大的礼——」

他猛地弯腰,双手抓住了那座西洋锺。

「本督,亲手为你陈家满门……送!终!」

最后一个「终」字出口的瞬间,他将那座沉重的西洋锺高高举过头顶,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朝着坚硬的地砖,狠狠砸下!

「哐当——哗啦啦啦!!!」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座代表着财富权势与傲慢的西洋锺瞬间四分五裂!

精密的齿轮丶华美的外壳丶清脆的铃铛散落一地,变成了一堆毫无生气的废铜烂铁。

钟声,落。

审判,始。

「来人!」卢象升厉声喝道,他的声音在破碎的钟声馀音中,显得格外冷酷。

「首恶陈海平,及其番禺陈氏一族,勾结海寇,垄断私盐,私设公堂,草菅人命,罪大恶极!拖出去——」

「斩!!」

「不!督宪大人饶命!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我……」

在陈海平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中,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兵冲上前来,一人抓住他的一条胳膊,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从地上硬生生拖起,朝着宴厅大门拖去。

他一路挣扎,裤裆下拖出长长腥臊的湿痕。

就在厅门之外,月光之下,寒光一闪!

「噗嗤!」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如喷泉般溅射到门柱之上,又淋漓地洒在门槛内外。

那颗滚落在地的头颅,双目圆睁,脸上还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与不信。

宴厅之内死寂无声。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血腥的发生,连呼吸都已忘记。

卢象升站在大厅中央,身后,是卢剑星高举的皇帝圣旨;脚下,是西洋锺破碎的残骸;眼前,是门外血淋淋的人头与尚未凝固的血泊!

他缓缓转身,从桌面上拿起了一本早已准备好的,封面血红的名册。

卢象升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在宣读一篇寻常的公文,开始念第二个名字。

「广东承宣布政使,张秉文。」

瘫在地上的张秉文浑身剧震,如同被雷电击中。

「侵占官田万亩,偷逃国税二十七万两,动摇国本,罪同叛逆。拖出去,斩!」

「冤枉!督帅!督帅饶命!臣……臣愿献出所有家产!啊——!」

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与拖拽声。

卢象升的目光,落在了名册的第三个名字上。

「广东提刑按察使,钱士龙。通匪为盗,劫掠商船,视国法如无物,斩!」

「广州知府,周廷波。谋害钦差,欺君罔上,罪不容诛!其人,暂且收押,待本督审明其九族,再行凌迟!拿下!」

……

念一个名字,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点一桩罪名,便是一次粗暴决绝的拖拽。

之前还欢声笑语的宴会厅,此刻,彻底变成了人间地狱。

就在此时——

「轰——!!!」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炮响,从总督府外的某处高地传来,响彻了整个广州城的夜空!

此时此刻,广州城内,乃至整个广东的要冲之地,无数支早已待命的「执行队」撕开了手中的名单,撞开了无数扇朱漆大门。

抓捕丶抄家丶镇压丶屠杀……

一场以雷霆万钧之势展开的铁血大清洗,就在这个月圆之夜,拉开了它血腥的帷幕。

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总督府宴厅之内,卢象升依旧站在那里,手中的血色名册还未念完。

他的身影,在摇曳的烛火与窗外惨白的月光映照下,如同一尊来自地狱的修罗。

西洋钟声,已然落尽。

督府之内,血流成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