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魔鬼的低语!
时间踏入一八八一年六月,比巴黎的天气更热的,是《雷雨》持续不退的狂潮。
这部戏在法兰西喜剧院上演已经超过十五场,每一场都要把过道票卖满。
票房如同防洪堤溃坝的塞纳河,狂热的观众就是一波又一波的洪水,冲击了整整一个月,仍然未见颓势。
黎塞留街售票窗口前的长龙成了固定风景,票贩子穿梭其间,将原本就不菲的票价炒到了令人咋舌的高度。
真正让巴黎人意识到《雷雨》已超越一部成功戏剧范畴的,是一种被称为「雷雨病」的奇特现象。
一些囊中羞涩却又沉迷剧情的年轻学生丶小职员或文艺青年,反覆购票观看。
据说纪录保持者是个来自拉丁区的医科学生,足足看了十一场。
他们只买最廉价的丶需要全程站立的「过道票」。
但更古怪的是他们的观剧方式。
剧场里,他们屏息凝神,如同朝圣,直到剧中某个关键节点——
或是「玛德莱娜」悲愤交加地喊出那句「是命运!是不公平的命运指使我来的!」;
或是「玛德莲夫人」用那种预示着毁灭的腔调说出「好,你去吧!小心,现在风暴就要起来了!」
——那一刻,他们会爆发出短促而热烈的喝彩,仿佛等待已久的仪式完成。
随后这些观众便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毫不犹豫地挤过人群,消失在剧院外的夜色中。
他们将后半场的电闪雷鸣丶死亡与疯狂留在身后。
这种只等一瞬间感情爆发的偏执行为,成了巴黎沙龙里最新鲜的谈资。
有人说这是一种新的审美方式,有人说这只是穷鬼附庸风雅的怪癖。
但无论如何,「雷雨病」这个略带调侃的称呼,不胫而走,成了《雷雨》现象级影响力的又一明证。
而法兰西剧院的喧嚣早已超越了国界。
伦敦的绅士丶柏林的学者丶维也纳的艺术家丶圣彼得堡的贵族丶巴塞隆纳的革新派丶罗马的文艺爱好者……
他们操着各种口音,如潮水般涌入巴黎。
他们的行程单上,比参观罗浮宫还要靠前的,就是去法兰西喜剧院看一场《雷雨》。
旅馆老板和马车夫们眉开眼笑,他们或许看不懂那出戏,但他们认得清法郎和生丁。
面对这前所未有的需求,法兰西喜剧院开了欧洲戏剧演出的先河
——将《雷雨》的演员分为三组,核心演员如莎拉·伯恩哈特丶弗朗索瓦·戈蒂耶-吕扎尔什等主演夜场;
其他两组经验丰富的演员则分别承担下午场和周末加演。
如此轮换,才勉强满足了欧洲各地戏剧迷的需求,也让喜剧院的票房收入达到了一个空前的数字。
埃米尔·佩兰院长看着帐本,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几乎能融化北极冰川。
《雷雨》掀起的风暴,冲击的不仅仅是普通观众,更在戏剧界的同行中引发了地震般的效应。
那些名字本身就能代表一个时代戏剧成就的大剧作家们,也从欧洲各地涌向巴黎。
他们怀着好奇丶审视丶嫉妒……种种复杂的情绪,坐进了黎塞留厅。
小仲马特地从佛罗伦斯赶回来,在观看完演出以后,在自己的包厢里沉默了许久。
回去以后,他就把自己刚刚写好的《巴格达王妃》剧本给撕了。
挪威的亨利克·易卜生,原本在慕尼黑访问,在德国朋友的极力推荐下,专程来到巴黎,连续观看了两场《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