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寻人
高老庄那边喊杀声渐渐平复,火光却映红了半边天,隐约还能听到妇孺的啼哭。
银炉童子扒拉开挡眼的树枝,指着那乱象,兴奋得直蹦,
「乱了乱了!真乱起来了!哈哈,陈先生,你的法子真灵!」
他小脸放光,看向陈光蕊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由衷的信服,就连称呼也不知不觉有了变化。
「猪刚鬣真被赶出来了,我看得真真的,抱着个人就跑啦。这下他总该乖乖跟我们回天上当他的天蓬元帅去了吧?」
金炉童子虽也难掩激动,还是努力端着「老成持重」的架子,小胸脯挺了挺,
「那是自然!猪刚鬣被凡人如此驱赶羞辱,天庭官复原职岂不比在凡间受气强万倍?他但凡有点脑子,就该明白!」
他转向陈光蕊,稚嫩的脸庞努力做出郑重其事的模样,「陈先生,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福陵山云栈洞找他,接引他归位?」
陈光蕊望着高老庄方向,轻轻点了下头,「应是差不多了。」
差事似乎已近尾声。
金炉银炉大喜,连客气话也顾不上说,两个小小的身影「嗖」地一下腾空而起,化作两道流光,直扑福陵山方向而去。
陈光蕊没跟去。他找了棵老树,翻身坐上一根粗壮的枝干。夜深风冷,他的心却有些乱,实际上他已经意识到,事情没有这麽简单。
「官复原职就这麽完了?」
他喃喃自语。整个过程看似顺利,却又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别扭。
老君何等人物?清静无为不知道多少年,陈光蕊记得,那天自己在老君耳边说了几句话,这才惊扰了他出关,竟还亲自去玉帝那讨了法旨。
如此郑重其事,就只是为了让自己陪着两个憎懂的童子,带着几件厉害法宝,下凡来演这麽一出「赶猪上天」的戏码?
奎木狼的疑惑再次回响在耳边,你一介凡人,究竟做了什麽,能让老君破例?
陈光蕊只觉得这事不该如此轻飘飘。赶走一个猪刚鬣,真的值得老君这般大费周章?
仅仅是「官复原职」这麽个差事,何须如此阵仗?兜率宫随便派个得力护法或者使者来传法旨,岂不更稳妥,这世上,还能真有人不给老君面子?
让两个心性如孩童的童子负责..更像是个幌子。
「难道这两个小家伙,是幌子,用来配合我的幌子?
说是让自己陪两个童子来,实际上是安排给自己的差事?
可这件差事,是不是简单得过头了。他反覆琢磨,仍旧看不穿云雾之后老君的真正意图。
就在他思绪越缠越乱时,远处夜空两道流光又怒气冲冲地飞了回来,「砰」地两声落在他面前的草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气死我啦!陈先生!」银炉童子小脸气得通红,怀里的瓶子抱得死紧,着脚,
「那猪刚鬣,狡猾,大大的狡猾!」
金炉童子板着脸,但微微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的焦急,他努力维持着形象,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陈先生,那泼猪根本就没回云栈洞!洞口都被蜘蛛网封了大半,里面空空如也,连根猪毛都没剩下!」
他小手紧握,「可恶!他带着那高家小姐,能跑到哪里去?难道真要我们满天下去找一头猪不成?我们——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他和小银炉的目光都齐齐看向树上的陈光蕊,带着依赖,也带着因差事受阻而生出的六神无主。
陈光蕊跳下树枝,落地无声,目光扫过两个急怒的童子,「要是找不到,估计他是在故意躲着你们,或许高老庄的帐房先生会知道。」
「帐房先生?」金炉童子皱眉思索,他对凡人琐事一向不在意。
银炉童子倒是眼晴一亮:「对对对,之前那过老道说过,这帐房有点问题,他肯定知道点什麽!」
「事不宜迟,去高老庄看看。」陈光蕊当机立断。
三人不再耽搁,驾起云头,转瞬便到了高老庄上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落下云头,悄无声息地伏在了一处高房的屋脊上。
下方庄内虽不像刚才那般混乱,但依旧人心惶惶。灯笼晃动,家丁提着棍棒巡梭,哭声从后院隐隐传来。
他们正好能看到高府的正厅。厅内灯火通明,高太公瘫坐在太师椅上,老脸煞白,须发散乱,
不停地捶着胸口咳喘,看起来像是被吓掉了半条命,又气得肝疼。
「—造孽啊!造孽啊!」高太公捶胸顿足,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我高某人是前世造了什麽孽哟!本想招个本分劳力养老,谁知——谁知竟是引狼入室,招了个天杀的妖怪上门!可怜我那翠兰—.鸣—.」
一个老管家在旁边小心伺候着,递上茶水。
高太公一把推开茶盏,喘着粗气,指着管家,又像是在指天骂地「悔不该当初啊,都怪都怪那个老贾糊涂!都是他,当初这猪刚鬣进庄,就是他在一旁鼓噪,说什麽此人饭量奇大必有奇力,是难得的「奇人」,留下定有大用!他还拍着胸脯打包票,害了,全害了!」
他越说越气,猛地一拍桌子,「人呢?去!把老贾给老夫叫来,老夫要问问他,从哪里引来这丧门星妖怪,害了我一家。」
管家苦着脸躬身,小心翼翼道「老爷息怒—方才方才三小姐被那妖怪掳走,前头打起来时,小的好像—.好像看到那贾先生,趁乱—翻后墙跑了!这会儿—找不见人了!」
「跑了?」高太公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喃喃自语,「人财两空.人财两空连他也跑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屋顶上,伏着的三人对视一眼,心中有些失落,
「帐房果然跑了!」银炉童子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秘密的兴奋。
金炉童子沉着小脸:「畏罪潜逃,坐实了嫌疑!可这人海茫茫,他又不是妖,不会驾云,
跑不远,可我们怎麽找?」他文陷入了困境。
银炉童子眼珠子转了转,就在这时,他目光忽然扫到下面庭院黑暗处一个角落,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熟悉身影正探头探脑,似乎在观察高太公那边的情形。
「咦?」银炉童子小眼睛瞬间亮了,猛地一拉金炉童子的袖子,手指兴奋地指向那个角落,用气声急道,
「金炉!快看快看!那不是那个算卦的老道吗?他—他在这里鬼鬼崇祟干嘛呢?!」
树下的阴影里,袁守诚那张胖乎乎的圆脸正朝着高太公厅堂方向看,全然不知自己已被发现。
他正看得入神,肩膀上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哇呀!」袁守诚浑身汗毛倒竖,吓得一个翅超,差点当场遁地就跑。
他猛地回头,惊魂未定,待看清来人,脸上的惊惧瞬间化作了笑容。
「袁先生好兴致啊,这麽晚了还听人家墙角?」
陈光蕊打趣道,语气却很谨慎。他目光扫过周围安静的林子。
银炉童子咧嘴一笑,刚想大声说什麽,金炉童子立马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低声道:「嘘,你小点声!」
陈光蕊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
金炉童子和银炉童子立刻点头,两人一边一个,架起还愣着的袁守诚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