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面对陈光蕊的提问,袁守诚像条滑溜的泥鳅,打了个哈哈就想糊弄过去,
「嘿嘿,陈状元,您这话问的-天机难测,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儿不是不想说,实在是沾了因果太麻烦,稍有不慎」
他夸张地缩了缩脖子,挤眉弄眼,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那是要掉脑袋的!小子,你总不能存心害老道我吧?」
陈光蕊没说话,只意味深长地警了一眼正在不远处闷头拆地基的两个童子,金炉板着小脸,动作却异常坚定,一掌下去,土石飞溅,刚有点雏形的屋基瞬间塌了大半。
银炉抱着瓶子,虽然嘟着嘴一脸不情愿,但脚下也不闲着,把那点残留的木料砖石踢得到处都是,坚决执行着「毁掉庄子」的命令。
等到毁的差不多了,两个孩子在附近找了很多短工,开始热火朝天的拆庄子。
银炉虽然恋恋不舍,但还是指挥着人干活。
袁守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小眼睛滴溜溜转,凑近了些,指着两个童子的方向,带着点忧虑低声提醒,
「陈状元,你瞧他俩那拆房子的劲儿头,怕是没留半点后路哇。你这法子真行吗?要是过两天高老庄里头那点腌事没闹起来,猪刚鬣还舒舒服服待着,高老头也没动静,这俩小祖宗岂不是要跟你翻脸?我看那小银童子,脸都绷成铁疙瘩了!」
陈光蕊终于开口,语气平淡无波,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笃定,「你不是能掐会算麽,算算看,高太公会不会跟猪刚鬣翻脸?」
袁守诚压根就没算,而是咂咂嘴道,「翻是肯定会翻可是这事未必就是现在啊。这种事,
一日是它,一年是它,十年八年也是它,等那猪刚鬣的真面目一点一点露出来,高老头彻底压不住火才能见真章!你现在就撒手让他俩拆了家底,回头高老庄没动静,你怎麽跟这两位交代?」
「这不就需要你袁道长来帮个小忙,让这一段时日稍微缩短些麽?」
陈光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看着袁守诚。
袁守诚胖脸上的肉抖了一下,没声,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呢,
高老庄内。几日前那点小骚动带来的不安早已消散。高太公穿着簇新的员外袍,背着手,在修一新的庭院里步。池塘锦鲤摆尾,屋檐下燕语呢喃,田庄上报来的秋粮长势喜人,仆从们忙中有序,一派蒸蒸日上的富庶景象。
前几天那突然冒出来捣乱的猫妖虽然闹心,但自家的「贤婿」猪刚鬣一耙子就得它抱头鼠窜,事后还博了庄里一片赞誉。
这桩事落在高太公眼里,非但没让他觉得是隐患,反而愈发觉得这个有本事护住庄子的「女婿」选得值当,省了多少护院的银子!他的心情,自然也就如同这秋日里的天气般爽朗熨帖。
这时,突然听到了外面人声嘈杂,高太公离远一看,竟然发现不远处那个要新盖的庄子,竟然有好多人,看那样子,好像是要拆了这庄子?
高太公刚想叫人看看是怎麽回事,一个下人小跑过来,急声道,
「太公,隔壁—·隔壁那块新庄子的地基,不知怎的,今早被人给砸了!好多短工在那拆呢!
高太公脸上的笑容一顿,眉,「砸了,谁砸的,怎麽回事?」
「好像是听说来了个游方的老道土,仙风道骨的,在那地基跟前算了一卦!」
下人喘了口气,接着道,「那老道说什麽-此地风水本是极好的聚宝盆,却犯着两个妖邪冲煞,必主祸患一方,其中一个跑了,另一个还蛰伏此地,如不早除,必成心腹大患,连累乡里,所以劝那庄主赶紧停了工程,拆了地基以泄煞气高太公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授着胡须还琢磨,「两个妖邪?猫妖跑了一个,还有什麽妖———」
话说到一半,他那松弛的眼皮猛地一跳,另一个,莫非———
下人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太公,您说那道士会不会说的是姑爷他?」
高太公脸上的轻松瞬间褪得一乾二净,心里那点得意被「妖邪」丶「祸患一方」几个字刺得激灵一下。
「胡说,你也信这人乱说?」
他虽然呵斥,但是脑中却在嘀咕:
猪刚鬣,那道士说的是不是猪刚鬣啊?
可猪刚鬣明明·—-他脑子里下意识想反驳,猪刚鬣刚刚才护了庄子啊!但随之冒出来的念头却是,那饭量着实惊人—一顿抵得上十来个壮劳力,那日护庄打猫妖之后,伙房忙的加了人手都供不过来。
正心烦意乱间,庄外传来一阵清脆悠长的铃声,「叮铃铃叮铃铃高太公一个激灵,忙问,「外面铃响,可是刚才说的那个算卦道士?」
「听着像,太公可要去看看?」
高太公略一犹豫,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疑忌,对下人道:「去,请那道士过府,就说老夫请他吃杯茶!」
不多时,一个身着浆洗得泛白丶但异常乾净整洁道袍的老者被引进花厅,正是袁守诚。
此刻他脸上哪还有和陈光蕊扯皮时的市偿与滑溜,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色端凝,双目半开半阖,俨然一副洞察天机丶不染尘埃的得道高人模样。
高太公起身相迎,笑容堆了满脸,透着一股刻意的热络,「仙师驾临庄,蓬生辉啊,快请上座。」
袁守诚却眼皮都没抬,仿佛没听到他的客套话,只凝神静气地掐算了几下,然后突然脸色微变,「哎呀」一声,转身作势就要往外走,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急迫,「不好!贫道老母亲要生了,
我得赶回去,告辞告辞!」
他这一走,高太公的心更是提溜到了嗓子眼,本就揣着满腹狐疑,见这道士如此作态,更觉得他是看出了自家要命的勾当,哪里肯放人?
「仙师留步!仙师留步!」高太公慌忙上前拦住,也不顾什麽体面了,紧紧住袁守诚的袖子,脸上挤出十二分的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