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蔼凝神静气,画笔落下,并非攻击,而是……渲染!
他笔走龙蛇,灵巧而精准地在土蜘蛛的画像上涂抹起来。
笔尖过处,土蜘蛛那狰狞甲壳的幽暗色泽被墨汁覆盖,渲染上了一种代表「沉寂」与「封印」的灰败之色。
它那八只充满怨毒的复眼,被一点点涂改成黯淡无光的死灰色;口器中滴落的毒涎,被描绘成乾涸的墨迹。
周身翻涌的妖气,则被灵墨巧妙地勾勒丶引导,化作一道道扭曲的丶被锁链缠绕的符文,死死烙印在它的形体之上。
这并非简单的涂改,而是以神涂秘法,从「概念」与「存在」的层面,对土蜘蛛进行削弱和定义,相当于以三维生物改写二维生物。
先是以画将生灵存在镇封于画中,使其「降格」,成为笔下之物,再通过秘法,将其削弱甚至抹除,这其实是秘画一门压箱底的手段。
但如今,丹青两道之术,尽归王家。
每一笔落下,画卷中的土蜘蛛气息便衰弱一分,挣扎的力度也随之减弱。
它仿佛从一头凶威赫赫的大妖,被硬生生「画」成了一只色泽灰暗丶奄奄一息丶被雷霆死死镇住的困兽。
最终,当王蔼最后一笔点在其妖核所在之处,画出一道雷霆符印时。
「嗷——!」
画卷中的土蜘蛛发出一声微弱而充满不甘的哀鸣,彻底停止了挣扎。
它的形象凝固在画卷上,颜色灰败,眼神黯淡,被上方的墨麒麟牢牢镇压在脚下,道道雷纹如同锁链般缠绕其身,再也动弹不得。
那幅融合后的画卷也恢复了平静,唯有墨麒麟的雷光隐隐流转,彰显出一种不容侵犯的镇魔伟力。
王蔼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身形一晃,几乎脱力。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幅新成的图卷起,贴身收好。
降魔塔内,暂时恢复了寂静。
只有塔底《降魔变》壁画上,那依旧未曾完全平息的魔气,提醒着众人危机尚未完全解除。
王蔼强提一口气,沙哑道:「快!检查封印,加固香火!绝不能让它再出纰漏!」
王家精英们不敢怠慢,立刻行动起来,重新点燃更多的香烛,诵念王家独有的安神镇魔咒。
「丹青为骨,翰墨为筋。」
「神佛驻影,万炁凝真。」
「一点灵光透紫府,千般色相镇魔心。画皮画骨亦画魂,锁尔形神入墨深……」
随着祝祷咒音响起,香火烟气氤氤氲氲,塔内万千画像同时绽放光华。
那些神佛眼眸中射出一道道金光,如同实质的锁链,交织成一张大网,层层压向壁画中的魔众。
道道愿力如溪流汇海,涌向塔底的壁画,那躁动的魔气在纯净愿力的冲刷下,终于开始缓缓平复,画中佛陀的佛光也重新变得稳定丶祥和。
望着逐渐稳固的封印,王蔼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这次虽动用了不少王家底蕴,但好在不是全无收获,有了这只大妖土蜘蛛,只要将来好好炮制一番,加上拘灵遣将的手段,他王家便可多出一只听话如狗的大妖精灵。
即便不如东北的五大仙家,但土蜘蛛本就是地脉孽炁孕育而成,真正的神通还是在于对地脉的操纵上,更可以编织地脉为网,操控风水炁脉。
既可化一方地域为风水宝地,也可化为天弃人绝之地。假以时日,只要利用的好的话,他王家祖地的气运定然可再上一层。
想到这里,王蔼的心里不免好受了许多。
随后,王蔼看着几名受伤不轻丶气息萎靡的子弟被搀扶下去,又环视了一圈经过激战丶人人带伤丶炁息损耗严重的族人们,心中仍不免一阵抽痛。
这些可都是王家的中坚力量,经此一役,可谓伤筋动骨。
他强打精神,沙哑着嗓子吩咐道:「都辛苦了,受伤的赶紧去药堂医治,不惜代价用最好的伤药!」
「其馀人,轮班值守,务必看紧降魔塔,绝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众人闻言,脸上尽皆露出疲惫之色。
在王蔼的同意下,大部分族人行礼后退出降魔塔,只留下少数十几人强打精神,守在塔内关键位置,看护香火,监视壁画。
塔内重新安静下来,唯有香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伤者压抑的呻吟偶尔响起。
然而,王蔼和所有王家人都未曾察觉,在降魔塔最高处丶那片由无数神佛画像目光交织而成的阴影死角里。
一双冰冷丶狡诈丶阴毒的眼睛,正将塔内发生的一切,包括王蔼的松懈与安排,都尽收眼底。
这双眼睛的主人,身形完全融于黑暗,气息与塔内沉淀的香火愿力丶以及壁画隐隐散发的魔气完美地融为一体,若非亲眼所见,几乎无法感知其存在。
他,正是与土蜘蛛同来的七位神主之一,其真身乃是霓虹传说中着名的妖物——鵺!
据《平家物语》等典籍记载,鵺乃是一种形貌怪异丶声似虎鴞的魔物,拥有猿首丶狸身丶虎足丶蛇尾,能带来灾祸。
而此刻隐匿于此的鵺,其形象更显诡谲。他保持着大致的人形,但皮肤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灰紫色。
面部特徵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一层不断流动的薄雾中,唯有那双眼睛闪烁,透露着一种不详之意。
手指纤细苍白,指甲尖锐而弯曲,隐隐泛着幽光,周身笼罩着一层极淡的丶扭曲光线的气场,让他即使站在眼前,也容易被人下意识地忽略。
「呵呵,让土蜘蛛那个空有蛮力的蠢货打头阵,果然是对的。」
「若非它吸引了王家全部的注意力,我又怎能如此轻易地潜入这核心之地?」鵺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不过,王家不愧是神州的千年世家,这降魔塔,这万神画像,还有那神乎其神的『神涂』之术,底蕴确实深厚得令人心惊,只可惜神州有句古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神色略显痴迷的望向那副降魔变壁画,喃喃道:「魔王啊,我的了!」
真正的猎手,此刻才刚刚现身。
鵺如同最有耐心的捕食者,在阴影中静静蛰伏,收敛着一切气息,仿佛化作了塔身的一部分。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渐深。
塔内留守的王家子弟,经过先前的高度紧张和激战,此刻在疲惫与伤势的双重侵袭下,尽管努力强撑,但眼皮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打架。
鵺在此时,轻轻吹出一缕虚无缥缈的雾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