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丶拳打文坛敬老院(八)(1 / 2)

面对崔岘的反击。

桓应先生不仅全盘接下。

反而轻飘飘地,发出更猛烈的诘问:“然则心迹何以分别?”

“《尚书》称‘圣有谟训’,若漠视训诂,岂非如盲人扪象,各执一端?”

这绝对是崔岘打过的,最激烈的一场辩论。

《尚书》‘五惑’难倒桓应,本质是因为,《尚书》就是错的。

不代表桓应不行啊!

反之,这老头非常行!

以至於,台上的崔岘,头一次陷入卡壳,开始思索。

说实话这个感觉很爽。

正所谓:遇强则强。

对手越强,越能打出火花,打出意料之外的惊喜!

比如现在他们打到了‘心迹’。

那四舍五入完全可以辩一辩王阳明的心学。

但,崔岘忍住了。

不能说。

至少现在还不行。

而且照搬心学更不行,平行时空学说注定无法生搬硬套,做不到落地生根。

思想之火烧起来的时候,会有独属於它自己的形状!

那该以什麽方式继续辩?

这个时候崔岘才意识到,自己学得好像有点杂——懂得太多了。

以至於一个问题,他能瞬间想出无数种辩论角度。

每一种辩论角度打出去,都会走向一条未知的通道。

那,他该走哪一条路呢?

对面。

看着陷入沉思的少年郎,桓应先生笑呵呵等待着,半点不催促。

甚至连台下的老儒们,都没有在这个时候出言嘲讽。

因为这场辩论,足以铭记进文坛辩论史册!

每一个字,都是瑰宝!

听到桓应的笑声,崔岘看了过去。

一老一少对上视线。

桓应先生的眸子枯老且寂静,如海纳百川,蕴藏着对後辈的欣赏丶与鼓励。

他老了。

像是一块没用丶且坚硬的臭石头。

但崔岘那麽年轻。

宛如一把锋芒尽显的宝刀。

於是,没用的臭石头,似乎也短暂迎来了一场新生——

他可以磨刀。

崔岘看懂了老先生的鼓励,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一个好的对手,很难遇到。

既然今日遇到了,那不如,试着忘记朱熹,忘记王阳明,忘记别人走过的路。

试着……走一走自己的路?

这样想着,崔岘只觉得瞬间切入‘战斗形态’,浑身血液翻滚,整个人都有些轻微的颤栗。

他的思路,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而後,在全场惊艳丶钦佩丶赞叹声中。

台上的蓝衫少年郎一扬眉梢,朗声道:“《荀子·正名》云:‘名无固宜,约之以命。’文字犹器也,用以载道而非道本身。”

“若见器而忘道,犹望星盘而失北辰——桓公所循,究竟是圣人之言,还是汉儒之器?”

此话落下。

东莱丶班临丶旬彰三位先生,先後发出赞叹声。

连旁边修文先生一双眼睛都猛然亮起来,想叫好,话到嘴边又强行忍住了。

忍得好生辛苦。

无关阵营!

此刻,只为这场辩论喝彩!

好一句‘文字犹器也’!

连语言文字本身都是人为约定俗成的‘器’,是工具,是会变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