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40章 第 40 章

    三日后巡防, 不知何时是归期,大家开始琢磨写家书,万一回来的晚, 赶不上,错过可就太可惜了,莫不如现在就写好给李青瑞他们。

    他们这几十个人里谁也没有带笔墨,本来想央求老邢头去借, 后来不知道谁, 跑去问南边窝子那边的流犯,毕竟那里住的是读书人。

    他们抱着姑且试一试的念头, 没想到还真成了,得知他们中大多数人不识字,对方还主动提出可以帮忙写,只要给点吃的就行。

    读书人的脸皮薄, 齐敏他们回来时,就同人绘声绘色的说, 那些人说要食物的时候, 脸红的像是渗血一般,本来代写书信便要要给钱的,换成食物也无可厚非, 不知道为啥那样不好意思。

    听他们这样说, 李青卓就没再提帮写家书的事, 他亲眼看到有人一边铲雪一边找冻死的野菜吃, 那些人没有这些府兵身体强壮,光在这里活着就很难, 要弄点吃的就更不容易了。

    听他们相互问都给家里写了啥的时候, 大都是抓耳挠腮,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李茂群忍不住咧嘴乐了,笑着笑着嘴角便垂下来。

    他也担心家里,担心的是娘会不会因为过年没钱又去找二伯他们要,他也清楚,家里头谁也不会想他,更不会担心他。

    这种事情他早就知道的很清楚,早就不难受了,就是有点怅然。

    看着外头出神了半天,李茂群看向李青文,问道:“开春你真要留在这里?”

    “不,我得回去。”

    李茂群一愣,李青文一直嚷着留下来,没想到突然变卦。

    提到这个,李青文脸皱出十八道褶来,万般不情愿的道:“我大哥说,咱们的通关路引只批了一年,不回去可能有麻烦。吃一堑长一智,下回再去开路引,可得记住把日子写长点,十年八年的最好,省得一次次的来回跑。”

    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没想到突然有了变化,李茂群面上显出几分失落。

    李青卓看到了,问道:“叔,你不想回去?”

    李茂群轻轻点点头,“我回去也不知道做啥,留在这里还少些烦心事,我还想跟江淙他们学学咋样打猎,那些兔子皮啥的看样子能值些钱……”

    他家地不多,庄稼活不重,在县城里找不到事情做,兜里没钱,闲时心里发慌。因为他一直不成亲,大嫂二嫂防贼一样防着他,在家里实在呆不下。

    他想在这里多弄点东西,卖钱还给大伯二伯,他们各自都是一大家子人,这些年贴补了自家不少,他一直于心有愧。

    李青瑞还在寻思说什么,李青文飞快的道:“叔你要不先跟我们回去,过阵子咱们把东西买齐了再来。”

    李茂群听的一愣一愣的,看向李青瑞,“你们回去还要再来?”

    李青瑞抬了抬下巴指着李青文,“你看仔儿这样,谁能拦的住他。”

    李青文捏着筐子里的土有点干,舀水过来浇,听到这话,振振有词的道:“你看,咱村的地都不多,老老少少一年到头吃不饱肚子,每年想出去讨生活的都不知道去哪儿。这里地多,野物和野果也好寻,能种地,能打猎,只要肯下力绝不会饿肚子,挖到好药材能拿去卖钱,还有江大哥他们在这里相互照看,除了远点,没甚缺点。”

    李青卓的药草书被李青文拿去,仔细一研读,发觉这里的药材还真不少,别的不提,就说灵芝,这要是采了几车拉回去,够个青壮力娶媳妇,盖房子和买牲口的了。

    杨树村什么样子,李青文很清楚,只靠种地,活着十分艰难。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是勤快的,但地只有那么点,不管怎么下力,几十年如一日的贫穷困苦。

    他家现在的日子比村里人不少人都好过的多,但在李青文眼中,还是觉得远远不够。他想挣更多更多的钱,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让江淙他们重获自由。

    这个赚钱的愿望,在杨树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实现,但边城这里他觉得可以。

    虽然偏远,地大物博,物产富饶,李青文才在这里呆了不久,就感觉这片土地像是一块没有被人发掘的宝藏。

    从大哥嘴里听说路引的事情时,李青文真是没想到,他不是钻牛角的人,知道必须得回去一趟,便开始琢磨下次来的事。

    他们这次来的仓促,很多东西都没准备好,到了这住下后,才发现缺这个少那个,这次回去一定采买齐全。

    听他们这样说,李茂群心中大定,道:“那我到时候随你们再来。”

    “哎哟,这还没走呢,都说来的事了?”蒋立平推门进来,随手扫掉身上的雪,笑着说道。

    “蒋大哥,你耳朵可真够厉害的。”李青文往他身后看,果然江淙也跟着进来了。

    李青文凑上去,急切的问道:“咋样,问了没有,我们可不可以在这开荒?”

    江淙点头,李青文还没笑出来,就听蒋立平道:“你以后怕是没心思种地喽,你哥想让你拿笔杆子,而不是锄头。”

    “啥意思?”李青文问道,李青瑞和李青卓也看过来。

    江淙道:“你做的爬犁和雪镜派上大用场,周大人要奖赏,我想替你求个科考的机会。”

    李青瑞大喜,急声道:“这可是真的?”

    江淙点头,“周大人同意写推荐信,只要考试合格,就能入文正书院学习,日后便可参加朝廷的科举选拔。”

    “可是朝廷的科考不是已经停了吗?”李青卓问道。

    他听秦大伯说过,普通百姓也能参加科考是前朝开的先河,本朝也继续延续,但朝中的文武百官一直不怎么赞同,断断续续的上书要取缔,先皇时候好像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科考的大门就突然关闭了。

    李青卓喜欢读书,只是家中贫困,难以为继,他选择了学医治病,但那颗种子还在他的心里深深的扎着根。

    “停的只是下头州县的,朝廷办的那些学院的书生可是一直都能参加。”蒋立平道,“一般人没有门路,入不了那些学院读书罢了。”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李青卓眼中闪着光说道。

    所有人都很高兴,唯独李青文,他怒瞪着江淙,“我不愿意!你别给我做主,我只想种地赚钱,不想去读甚书院!”

    他不想读书,绝非是怕苦怕累,而是怕耽误工夫。读书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可能要几年,十几年,在这期间,他没把握能赚到钱,可能不但帮不了家里,还会增加负担。

    他可能再也没有空闲来边城,那如何才能帮着江淙他们恢复自由身?

    李青瑞知道这是江淙的好意,农家子能读书的少之又少,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便斥声道:“仔儿,怎么跟你江大哥说话的。江淙是为了你好,你这样聪明,读书定然也错不了,那比种地可出息的多。”

    李青文有些急了,“我可不觉得读书比种地强啥,谁都要吃粮食,种地可填不饱肚子,我可以识字读书,就是不想考甚么书院!”

    这话他从前就说过,现在更是坚定了念头,李青文坚持道:“我也不愿意做官,就我这性子,在官场怕是会沦为垫脚石,万一倒霉成了替死鬼,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要是再不小心做错了什么,株连家人,那时后悔都来不及!”

    他这番话说完,李青瑞等人目瞪口呆。

    蒋立平先绷不住了,放声大笑,“哎哟,我忍不住了,你说你,现在字都写不了几个,能不能入的了学院还两说!就算进了学院,没有个十年八年哪里能去参加科考,即便去考试,名列前茅都不一定考的上……咋,你现在就开始害怕自己考上之后当官,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李青瑞为了弟弟的颜面,没有笑的那样明显,也道:“仔儿,读书可不是简单的事,能靠学识入朝为官的都是才学过人的,哥倒是没想过让你一定做官,识字懂得圣贤道理,总比一辈子闷头土里刨食强。”

    李青文被他们说懵了,反应过来脸上唰的变红,他确实没想过自己考不上……

    好像是有点自大……他都忘记了,这里的读书跟从前生活的时代不一样,自己高考那个省里前三的成绩,在这里可能就变成了零。

    看着弟弟的神情,李青卓故意道:“仔儿,你也不用害怕自己考不上,就算进不了书院,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李青文闷声:“二哥,你这激将法不够熟练,我不吃这一套。”

    李青卓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么机灵的脑袋不读书真是可惜了。”

    “机灵的脑袋种地更厉害呢。”李青文气呼呼的看了江淙一眼,拉长声调道:“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是为我好,逼我做不愿意做的,再机灵的脑瓜也没用。”

    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李青卓的手劲变大,“跟江大哥说这话,他要寒心了!”

    蒋立平撇江淙一眼,“我说啥来着,他肯定一万个不乐意,没说错吧?”

    江淙一脸无奈,把李青文的脑袋从他二哥手下救出来,叹气道:“你要是真不情愿,这名额让给家里头其他人也成……”

    “还能让出去?!那可太好了!”李青文瞬间抖擞起来,“给我二哥吧,他爱读书!”

    没想到事情转了这么大个弯,李青卓愣住了。

    江淙对李青瑞点头道:“我怕仔儿不愿意,特意在周大人面前没把话说死,青卓愿意去读也好,他本来就读过几本书,又写了一手好字。”

    李青瑞很清楚二弟多么想要读书,看着李青卓道:“老二,你觉得呢?”

    他没有像刚才对幺弟那般大包大揽,因为李青卓学医多年,再转过头去读书,之前那些年的努力和辛苦怕是要白费了。

    李青卓不假思索的道:“大哥,我想读书,唯独辜负师傅多年的栽培,心感不安,这次回去,我要好好跟师傅磕头赔罪。”

    吕大夫将李青卓收到门下,见他闲时不停翻书练字,多少次都感叹弟子生不逢时,若是从前县城能考试的时候,定能有所成就。

    吕大夫身为人师,从来都想弟子能更好,他要是知道这事,怕不是比自己还高兴。李青卓知道,自己有此机缘,师傅定然会同意,但越是这般,他心里头越是难过不舍。

    李青卓这样痛快的应下,李青文登时拍手叫好,自己甩掉这个大包袱,二哥又能得偿所愿,简直不要太好!

    他不遗余力的拍马屁道:“二哥,你一定能考上学院,也一定能当大官,我相信你!”

    李青卓弯了弯唇角,“若是真如此,也是仔儿你的功劳。”

    “二哥,你不要跟我这样客套,我们是一家人。”李青文美滋滋的道,不用读书,他现在心情大好。

    说定后,江淙带李青卓去见周丰年,李青文追着蒋立平问种地的事,得知自己有上百亩的荒地,登时喜的不能自己。

    他高兴的原地打转,“哎呀,这么多地,我得寻思寻思种啥,多种点水稻吧,高粱米实在不好吃……”

    蒋立平乐的露出大白牙,对李青瑞道:“看看你弟弟,多少人求不来的读书机会,他死活不干,听说种地高兴成这样,啧啧。”

    李青瑞笑了,“种地也好,种地要是能种出名堂来,也是有能耐的……不过,仔儿,这里这么冷,稻子可长不出来,你这白米饭想要吃上可是难。”

    李青文呆滞了一瞬,他好像都忘了这茬了!!!

    边城这边的水不少,光河他们就见到了好几条,李青文早就想好了种水稻,唯独忘记了这里的气候。

    江淙和李青卓很快便回来了,看二哥眼中掩饰不住的喜色,李青文就知道这事成了。

    李青瑞很为弟弟高兴,同江淙道谢,江淙道:“这功劳应该是仔儿来领,我并没出什么力。”

    他们回来,蒋立平就把李青文想要在这里种水稻的事情说了,“瞧瞧,他还信誓旦旦的要种地呢,结果啥都不懂。这里这么冷,种豆子和麦子都未必能长成,水稻最喜暖怕冷了。”

    李青文鼓着脸,不服气的道:“蒋大哥,你就这么笃定我种不出水稻?”

    蒋立平哈哈大笑,“当然!不是我小瞧你,而是这里真的不合适,种水稻不光要有水,还得暖和才行,蛮干种不出粮食来。”

    李青文眼珠转了转,“我觉得能种出来,要不咱们打个?”

    蒋立平转头看江淙,“你可瞧好了,不是我欺负他,是他偏要给我犟。”

    江淙点头,蒋立平立刻道:“可以,先说好,可不能耍赖,种几十亩最后得一把稻米,这种可不算。”

    李青文摆手,“那算什么能耐,自然要正儿八本的种出来才算。这样吧,啥时候这里一亩地能出一百五十斤稻米,算我赢,五年之内种不出来,算我输……怎么样?”

    “还要五年啊?”蒋立平咂嘴,这的时间也太长,他怕是转头就忘了。

    李青文道:“那当然,你也说这地方种水稻难了,我可不得摸索一阵子。”

    要是李青文大言不惭的说今年明年就能成,蒋立平定然觉得这小子说大话,可李青文现在不单说了亩产,又要五年,他总觉得好像有谱,犹豫了一下。

    江淙见他要退缩,立刻道:“你俩注是什么?”

    蒋立平看向李青文,道:“要是我赢了,你就答应替蒋大哥做一件事,当然不是啥凶险的,得需要劳烦你出一趟远门。”

    听他这意思,好像已经想好了要李青文做啥一般。

    李青文一点也不含糊的点头,道:“好!我应下,要是我赢了,我也希望蒋大哥替我做一件事。”

    俩人就这样说定,立刻击掌。

    等他们说完了,李茂群才忍不住道:“那今年的地种啥?”

    李青文毫不犹豫的道:“那些官兵发啥种子就种啥。”

    他倒是都想尝试一下,可惜手里没有种子。

    江淙对李茂群道:“叔,你想开荒也一样,这里空地很多,你要是看中了哪块地方,我去同他们说,划出来种就行。这里地处偏远,朝廷尚未出明令对这里起科,这三五年之内应该不用担心交税粮。”

    “这敢情好!”李茂群笑道。

    旁边的蒋立平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道:“江淙你是不是故意的?”

    江淙面不改色的道:“咋,你觉得这里能种出水稻来?”

    “当然不是。”蒋立平道:“我倒是看看他有啥通天本领能让这里长出水稻来!”

    李青文笑嘻嘻的道:“我得好好寻思寻思让蒋大哥做啥。”

    “我都已经想好了!”蒋立平挑眉道:“你要是早点认输,我还能手下留情。”

    不听他俩斗嘴,李青瑞问道:“江淙,你们啥时候去巡防。”

    “后天走。”江淙道:“这次我们要去北边,可能要走很远,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我打听过了,过阵子那些差役要回去复命,还有一队官兵要去京城贺寿,你们同他们一行,还相互有个伴。”

    李青文愣了一下,“不是说开春走吗,怎么又变成了过阵子。”

    江淙道:“这里雪大,开春后化雪,路更不好走,况且,那个时候野兽出山,饿了一个冬天,真是肆虐横行的时候。”

    他说的有道理,李青瑞道:“这事还得听江淙安排,不管咋样,平安才是最好的。”

    李青文还在垂死挣扎,“那我的地怎么办,再开的时候肯定错过春耕,一年就这样荒废了。”

    “我们帮你照料。”江淙道:“你放心回去。”

    爹和三哥去了姑姑家,也不知道情形如何,他们走了这么久,娘和嫂子她们定是夜夜睡不着……

    想到这些,李青文终是点了点头。

    李青瑞他们被叫去参谋如何写家书,旁边屋子里突然传出李青文高兴的呼叫声,很快,江淙和李青文俩人便出来了。

    “大哥,江大哥给我弄了一匹马,要教我骑马!!”李青文眉飞色舞的说道,圆溜溜的眼睛微微的瞪大,看上去有精神极了。

    李青瑞他们还没说啥,李青文已经拉着江淙跑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自己的马。

    几个人跟在后头,李茂群道:“还说自己不是小孩……”

    刚才还哭丧着脸,一下笑的也恁快。

    李青文他们来时赶车的骡子拴在离小屋不远的马厩里头,因为有老邢头照顾,这几个月没少草料供着,此时骡子的旁边多了一匹栗色的马,母马正在低头吃草,长长的尾巴悠闲的甩动着。

    r />李青文前后左右打量着,眯着眼睛笑,满意的不得了。

    江淙站在马槽旁边,李青文小心的摸了两把马脑袋,激动的道:“哎,真老实,它就让我摸。”

    “这匹母马性格温顺,是战马下的驹,不容易受到惊吓,你想学骑马,得先学会照顾她。”江淙道,“你照顾好它,就知道了它的习性,骑马就很容易。”

    “好,我学。”李青文使劲点头,“骑马跑的快,我要是学会这个,这几千里路就不用走那么久,每年来回并州和边城,岂不是更容易了。”

    江淙怔了一下,道:“骑马首先得保自己周全,等熟练了再说快慢。”

    李青文点头应着,喜道:“这周大人真是个大方的,不但许我二哥去读书,还给了一匹好马!”

    江淙笑了笑,没说话。

    接下来,李青文同江淙讨教养马骑马的事情。他也上了马,一开始缰绳是江淙拉着的,走了一会,李青文便能自己牵着。

    他喊了几声“驾”,马就会小跑起来,比坐车可快多了,李青文更是坚定了要学骑马的念头。

    这匹马跟李青文很投缘,愿意和他近亲,十分的乖顺。

    不管愿意不愿意,分别的时候还是到了。

    前一天晚上,李青文早早的凑到江淙跟前,嘀嘀咕咕一通,江淙都应下了,李青文十分满意。

    蒋立平他们都感叹,从前可没见江淙这么好脾气,真是开了眼界。

    翌日,蒋立平和江淙等人全部收拾停当,和一队士兵同行离开,他们的干粮堆在爬犁上,听说是三个月的量,这一走,短时间内无法回来。

    李家四个人把他们的书信都给收好,出去送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李青文看上去很平静,甚至还跟江淙说帮他把留下的种子好好种一种,看上去虽然不舍,但像是个小大人的样子,叮嘱他们巡防时注意安危。

    巡防队伍走了,掀起的雪沙被风吹了好远,看着一行人消失在雪中,李青文缩着脖子往回跑。

    从前几十人的屋子现在空了大半,老邢头都有些不适,叹道:“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应该在开春前。”李青瑞道:“这么多人吃饭,春耕可耽误不得。”

    李茂群猛点头,他昨日在李青文的地旁边划了一块,他用脚量了一下,约莫八到十亩的样子。这里空地太多了,那些官兵还劝他多开一点,这里野草多,庄稼争不过,开荒前几年收成不行。

    李茂群从来没敢想过自己能单独有这么多地,怕拾掇不过来糟蹋了,觉得第一年开这些就够。况且,他也要回去,地的事情还得麻烦江淙他们,太多给人家啰累。

    差役还要十日后动身,时间也不多了,李家四个人早早的把东西收拾好。

    江淙他们离开前特意打了许多鱼留下,他们走之前吃不完,李青文便想着带回去几条,“这冷天应该坏不了,爹娘他们还没吃过鱼呢,带回去给他们尝尝。”

    从几千里以外的地方带鱼回去,一般人都不会这样做,李青瑞沉默了片刻,道:“仔儿,我们可能不能直接回去。”

    “还要去哪儿?”李青文不解的问。

    “这些皮子和药材得先拿去卖了。”李青卓指了指那些装好的东西,“咱们得先去范阳城。”

    范阳城是北方排在前头的大城,人多,生意昌盛,许多商队都在那里停留,距离柳山县二百多里地,很近,但是却不属于并州。

    李青瑞他们决定去范阳城,不单是为了卖毛皮和药材,也是想给蒋立平他们送家书,毕竟柳山县太小了,几乎没有去往洪州的商队和人。

    估摸着日子,他们回到并州时天气就差不多回暖,再去范阳城耽搁几天,那鱼多半得臭了。

    虽然很遗憾,林青文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一想这次卖了东西,就有钱给爹娘买别的吃的,也就罢了。

    这天晚上,四个人睡不着,正在说着赶路的事情,隐约听到外头有人哭。

    仔细听,又好像是风声,过了一会儿,又仿佛听到有人在呼救……

    李青瑞躺不住了,立刻穿衣服起来,李茂群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也赶紧跟着起身,披上衣服就往外面走。

    他俩出去半天没回来,李青文和李青卓也不安心了,立刻点着火把追出去。

    到了外头,哭声就很明显了,同时听到大哥的声音,俩人放心的走过去。

    “救命,救救……我哥病了,他们不管我们的死活……这、这荒山野岭的,去哪里寻大夫……”

    俩人还没走近,就听到女人的说话声,李青卓顿了顿,没再往前,转头返了回去。

    >女人是住在南边窝子的流人,可能是急了,大冷天的跑出来也没穿多厚,趴在地上哭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没甚力气了,李青瑞喊她起来,只能干着急,男女授受不亲,他们几个爷们也不能把人扛起来。

    李青文年岁小,没有这么多顾虑,把身上的皮袍子给女人披在衣服上,将人扶起来,道:“再冻一会儿你都没命了,还咋救你哥……人在哪儿呢,你领我们去看看。”

    说话的功夫,李青卓已经抱着一个包过来了。

    女人冻的手脚僵硬,没法走路,李青文急了,把人背起来,老邢头嘶嘶哈哈的跑了出来,“走,我知道她们住的地儿。”

    李青文才十四,身子骨还没硬,其实没啥大力气,亏得女人又瘦又轻,地方离的也不远,要不然可就费力了。

    他们趟着雪到了窝子那里,一开门就看到里面好几张焦急的脸,那些人一看女人被背回来,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把人接回来。

    女人哭着说官兵不理睬,里头的人俱是一脸绝望,哭嚎道:“没想到我孙昌抚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浩儿被我这个爹牵累至此,我还在这苟且偷生,我儿为了我……”

    “你这丫头可真是莽撞,大黑天敢偷跑出去,我看你、你是想要急死娘啊你!”中年妇人哭的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缝,“你哥已经这般,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爹和娘怎么活啊!”

    李青卓往里挤,打断道:“病人在哪儿?”

    那些人愣怔了半天,有人伸手指了指火堆旁的一团隆起,李青卓便径自走了过去。

    李青文跟在后头,解释道:“我二哥是在医馆做学徒的,虽然还不是大夫,总比你们在这干着急强,让他给瞧一瞧。”

    这些人本来都已经听天由命了,没想到事情突然有了转机,有几个年轻的立刻跪倒在地,激动道:“诸位的大恩大德,我们孙家没齿难忘。”

    “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好,别高兴的太早。”李青卓道:“他如何病的,你们仔细说一说。”

    孙家人一股脑的上去,李青文默默的站在原地,他总觉得二哥治病的时候有点冷酷无情……

    一边号脉一边听他们说着症状,然后李青卓把周遭的人赶远了些,从包里掏出一个布褡裢,取下里面扎的银针。

    看着光亮中的细针,李青文身上不自觉的起了一层疙瘩,抱着胳膊想,这里头也冷了吧。

    在几声惊呼中,李青卓从银针从病人身上挑出一根白色丝线样的东西,一连七八条,躺着的人身体一震,长出了一口气。

    孙家人一看这般,连忙拱手道谢,李青卓道:“你们这太冷了,住久了身体禁不住,得寻个暖和的地方才好。”

    听他这样一说,李青文才察觉到,刚才着急救人,没注意到这里面冰窖一般。

    孙家人苦着脸,道:“恩人说的是,可那些官兵才不管我们死活,我们自己并不会盖房子……”

    李青卓想了想,道:“先把病人抬到我们那里去,其他的明日再说。”

    孙家人自无不可,又是千恩万谢。

    来时的火把已经点不着了,回去时一帮人摸着黑。

    蒋立平他们走后,许多东西还留在这里,不好让外人随便住进来,只让病人躺在李青文这,李青文自己去江淙空着的铺盖那里。

    孙家人不能留下,有点不放心,但李青卓已经出手救人,他们感念恩情,也就听从吩咐。

    折腾这么一下,没过多久天就亮了,病人已经醒了,虽然有点虚弱,但走路没甚问题,起来后给李青卓磕头。

    没一会儿,孙家人过来,看到儿子孙永浩好了,喜的落泪不止。

    李青文突然觉得,他二哥放弃学医去读书,可能是件憾事,救人也是重要的事情啊。

    不过这种事情谁可惜也没有用,终究还是要看他本人更想要做啥。

    从前只是见过,并无深交,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孙家人把李青卓当做救命恩人,便说起了他们被流放之事。

    孙永浩的爹孙昌抚曾任三管大夫,是个从五品的散官,得罪了朝中大臣,故被流放至此,至于如何得罪人,孙昌抚摇头不愿意说,“如今沦落这地步,并非我好脸面,只是不想给恩公找麻烦。”

    他不说,李家人也不问,只是提及他们应该把住处修缮一番,要不这个冬天可不好熬。

    孙家人一听,都是一脸苦笑,要说读书题字,作诗吟曲,他们倒在行,可不会弄这些下力气的粗活。

    李家四个对读书人不自觉的尊敬,闻言便要帮一把。

    昨天晚上黑着,看不真切,白天再去,发现他们住的地方不比马厩旁边强啥,半截在地下,地上各种木头搭成一个三角形,可不就是个地窨子。

    这地窨子倒是不透风,只是他们弄不到禁烧的柴禾,只靠着枯草和灌木烧的很快,热一阵就成了灰烬,那点暖意很快就在地窨子里面散的一干二净。

    好被褥够厚,要不然他们一家人可捱不了这么久。

    李茂群和李青瑞打算给他们搭火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孙家人自是一通感谢,几个年轻人帮着一起干,动作笨拙的像是鸭子一般。

    见状,李青文都有些忧虑,就这样,他们能在这里活下去吗?

    江淙他们那群人,不但人数多,还都年轻力壮,力气和本事一样不少,这样他都放心不下……

    他心里想的事情都写在脸上了,孙永浩强笑道:“没有人受不了的罪,这世道谁又能活的轻松。”

    李青文点头,是这么个理,他们一家人几千里都走下来了,可以见得并那么容易倒下。

    花了几天的功夫,地窨子里面的炕和火墙都弄好,烧火试了试,把冒烟的地方重新拿泥巴抹一下。

    松软的枯草先放进去,点着后,再放灌木枝子,灌木枝能烧旺后,打下一层火底,再放干牛粪。

    虽然牛粪不会像木头那样烧的快,但它烧的慢,也烧的久,这样炕和墙都热起来,地窨子里面也多了几分暖意。

    孙家的事情一解决,李青文他们就该出发了。

    临行的时候,李青卓给孙家留了一些常用的药。

    这趟他带了许多药包,只有他自己病了,剩下不少,好不容易带这么远,拿回去太可惜,大部分留在蒋立平他们那里。

    李青瑞同老邢头说好了,让孙家人自己来装点马粪烧炕,老邢头答应了,一直在问他们啥时候来。

    李青文同他说,“这个不一定,我哥让我不要急,在县城等押送流犯的差役,人多才好北上。”

    老邢头连连点头,“路上可要小心些。”

    他们一起住了这么久,自然有些感情,李青文问他除了酒想要啥,老邢头寻思了半天,也没想好。

    李青文说走之前你要是想不出,我自己看着买吧。 记住本站网址,Www.exxookxt.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exxookxt.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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